根據從薊鎮逃出來的幸存者所說,那是一場誰都沒有預料到的突襲戰。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在酣睡的時候,雷震一般的馬蹄聲便響起了,緊接著便是大批甲士衝入了鎮子中,這些掄著彎刀和骨朵的甲士們雙目猩紅,見人就殺,隻是片刻的時間,整個薊鎮外圍便已經成為了人間地獄。
和以往的戰爭完全不同,這一次,這些草原胡人,沒想過留任何活口。
部分從睡夢中驚醒的薊鎮居民僥幸逃進了城裡,畢竟一直以來隻要遇到戰爭,他們都是這麼做的。有高大的城牆在,有薊州都督府的守軍在,那些胡人一時半會打不進來的。
等到狼煙升起,援軍到來,這些胡人畏懼援軍兵鋒,也就該四散而去了。
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那些打進薊鎮的胡人們,哪怕看到狼煙升起,也沒有任何散去的意思,反倒是一名披甲的胡將騎著馬,越過一眾雙目猩紅的甲士,走了出來。
“隻有這樣嗎”
那個身形明顯比其他草原甲士更為瘦削的胡將,抬頭打量著麵前的堅城,還有那厚重的,早已被徹底封死的城門。
“你們南人,就隻有這種程度嗎”
根據當時城頭上的守軍所說,他們看到了血光。
明明那個披甲胡人隻是對著城門揮動佩刀,腥紅的血光便撕碎了城門。
麵對著已經成為非人的怪物,所謂城防毫無意義。
戰爭剛開始,便已經進入了慘烈的城中巷戰,即便守城的兵丁已經拚死抵抗,可這倉促之下組織起來的防禦,卻根本擋不住那些雙目腥紅的草原甲士。
昏暗的城中,這些草原甲士的雙眼如同一團團鬼火一般,所過之處,便是一片腥風血雨。
而在這片血雨即將成為驚濤駭浪之前,薊州統兵都督劉燕然,終於率領其親衛列陣而出。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楊家堡的塢堡之中,那個從薊鎮僥幸逃出來的幸存者,此刻已然四肢顫抖,口吐白沫。
整個人,卻是就這麼被腦海中的恐怖場麵,給當場嚇死過去。
合上這個幸存者的雙眼,杜乘鋒站起了身子。
雖然這幸存者最終還是沒能生還,但至少在最後的關頭,還是將最重要的那份情報說了出來。
那個叫紇奚青的男人,隻和劉都督拚了一刀。
一刀之下,劍斷人亡。
“還真是……”
杜乘鋒暗自攥緊了拳頭。
什麼計劃,什麼辦法,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這所有的計劃都是狗屁,對手根本不會蠢到按著他的想法來,他麵對的是一個真正的怪物。
就在他這邊還以為,那個叫紇奚青的男人會第一時間來找自己尋仇的時候,對方卻選擇在這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間點,率兵突襲薊州都督府。
城池之外的那一場殺戮,已然讓那紇奚青完成了煞氣入體的初步過程……不,甚至早在還未出兵之前,那紇奚青很可能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而在出兵之後,紇奚青也沒有選擇襲擊楊家堡這種會打草驚蛇的地方,來報複親弟弟被殺的血仇,而是理智的選擇了對薊州都督府全力以赴,力求一錘定音。
楊家堡出事,薊州都督府還能派兵支援,可薊州都督府連同整個薊鎮一起陷落……這楊家堡,又能乾得了什麼
“死定了!我們死定了!”
杜乘鋒的身側,老邁的楊玄很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當場一屁股跌坐在地。
薊鎮失陷,楊家堡向南的路線便已經被整個切斷,此刻的楊氏族人就算想逃,也是逃不掉了。
不出手則以,出手則動如雷霆。
這一刻,杜乘鋒和楊家堡的眾人,終於都意識到了,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怎樣的殺局。
那是令人絕望的強橫。
“壯士,你……”
老邁的楊玄才抬起頭,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