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這是快到了嗎?”
“快了,很快就要到了。”
“那很快是多快啊?”
“總之很快了。”
流民車隊中,楊玄楊老頭正在不厭其煩的解答著那些孩子們的疑惑,他能感覺到,這些孩子們已經趕路趕得很累了,畢竟就連他自己也已經很累了。
從薊北出來,一路輾轉各州,他們這些流民,又何止走了千裡之遙……雖然他們也曾停歇,也曾安營紮寨,但那份揮之不去的疲憊,卻仍舊還停留在他們的身上。
說到底,他們這些流民心裡都清楚,不管是臨時紮下的寨子,又或者暫時停歇的州城,那些終究都是彆人的地方,他們隻不過是暫住而已。
那終究不是他們的家,不是真正能夠讓他們安心的地方。
在昔日的家園被戰火摧毀後,他們就都已經變成了無根的野草,風往哪邊吹,草就會往哪邊飄。在這個逐漸瘋狂的世界中,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天空下,他們又能在哪裡安身立命,找到自己的歸宿?
而現在,風,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途。
“等到了地方,我要蓋一間大練武場!”
隊伍的前方,騎在馬上的杜乘鋒正在暢想著以後美好的生活。
“我可以練,大夥也都可以過來練,到時候我當主教練,小崔負責當副教練,大夥這身體素質不就蹭一下上去了……什麼叫我其實是為了自己玩?行吧,就算我是為了自己活動的開,那也是我自己蓋起來的,你打我啊?”
“我打你乾什麼。”
馬車上的劉博倫也罕見的沒喝酒了。
“我是說,你單弄那麼大一個地方實在是可惜了,要不乾脆再來幾排精舍,把孩子們都送進去念書……伱把我優化掉是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就這麼不適合當山長嗎?我才是真正跟老頭學過東西的好吧?滋陽書院的牌匾隻有我能掛上去。”
“你快算了吧,那兩個守山門童都比你靠譜。”
杜乘鋒狠狠的嘲笑著劉博倫。
這甚至不是什麼單純的語言攻擊,而是客觀的事實,劉博倫雖然本事超群,但精力卻全部用在酒上了,要說教人念書,恐怕還真不如那兩個完整的跟隨阮山濤學習過的守山門童。
更何況,眼下錢餘錢老頭也在車隊裡,不管怎麼看,這個老頭都比一個酒鬼更適合管理書院。
讓錢餘錢老頭來的話,至少學生們去找山長的時候,可以直接去山長的精舍,而不是挨個扒開每個酒缸瞅一眼。
“對了,那個誰。”
說到這裡,杜乘鋒轉頭看向身側的草原降將。
“你叫隻……什麼來著?你要弄個馬場的話,可能需要等段時間了,畢竟我們不一定有足夠的草料,暫時養不起那麼多大牲口……”
“這個好說,我們幾個放羊也行。”
草原降將隻兒豁此刻也沒有披甲,而是套著一身皮襖,隻看這副樣子,倒是還真像個尋常的牧人。
又或者說,他們這些草原甲士中的很多人,本就是牧人出身,靠著敢打敢拚,敢於豁出性命,才有了精銳的地位,眼下身為降兵的他們能有個正常的生活,就已經很不錯了。
更何況,感覺不一樣。
如果他們還是在為大汗效力的時候,那麼從甲士變成牧人,這叫被貶。如果他們隻是當作逃兵回去隱姓埋名,那麼從甲士變成牧人,這叫一無所有。可現在,身為甲士的他們突然變成了牧人,這反而讓他們有種放鬆下來的感覺。
說到底,他們豁出性命,去戰場上拚殺,不就是為了能多過上幾天安寧的日子嗎?
“加油,爭取讓大夥都有肉吃。”
杜乘鋒拍了拍隻兒豁的肩膀。
這一刻,這支草原降兵,才算是真正融入了這支流民隊伍當中。
願意憑借自己的雙手,來為自己打造一片家園的人,杜乘鋒什麼時候都是歡迎的。
不止是他們幾個,這些流民鄉親們也都在暢想著以後的生活,有人想要多墾出一些田地,有人想要多蓋幾間房舍……一時間,整支隊伍都變得熱鬨了起來,就連一向活得都很節能的崔遠都參與了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