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撥過兩個天河日。
謝琅注視著飛船套房內的光屏,已然能看清彌生星地表的大致輪廓。
光屏的圖像來源於飛船外部的瞭望儀,落入她眼睛裡的,卻不是在星網上瞧見的一望無際的碧藍海洋,而是無數團漩渦狀的灰白雲團。
“忘憂?圖特小姐回複了你的訊息。”霍裡斯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謝琅回頭望去,見到霍裡斯一手拿著被她隨手扔在床頭的腕機,一手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她不由眯了下眼。
娀蕭告訴他們情報當日,三人又就外貌上的偽裝商量了一下,最終由娀蕭出錢,加急為兩人購置了三四套據說是列格群星人推崇的古典貴族風格的服飾。
現在霍裡斯穿著的就是這麼一身衣服,謝琅為了能讓他扮相夠逼真,還問了安妮·圖特一些問題。
由於花道家給他設定的身份是“想要成為女性的男性”,可憐的少將在正常穿了一段時間中性裝束後,不得不又換成裙子。
“我認為設計的人對女性有刻板印象。”霍裡斯臉色蒼白地將腕機遞給謝琅,停住腳,不太舒服地拉了下裙子,“哪個女孩子會打扮得這麼浮誇?”
這一次的裝束確實頗為誇張:霍裡斯腳下踩著高跟鞋,身上穿著的是條布滿蕾絲的長裙,裡麵加了裙撐,讓裙子看起來極為立體。
再往上是他被束腰勒細了一圈的腰,以及被緊身胸衣勒平了的胸肌,隻不過已經被貼得形狀極像女性的胸脯了。裙子領口開得很大,同樣綴了蕾絲花邊,他上半部的胸口便也露出來,中間刻意擠出的線條一覽無餘。頸項上是一條與裙子同色係的蕾絲絨帶項圈,正好巧妙地掩住他的喉結。
他蒼白的臉色顯然是被束腰和緊身胸衣勒出來的,呼吸不暢下又要穿從未穿過的高跟鞋,難怪要小心翼翼地走路。
“安妮說,這些衣服是形製最古老的那一種,最初就是為了展現女性窈窕身姿的。”謝琅翻了翻安妮回的消息,這位剛料理完競爭對手沒多久的女士對她問此類服裝問題顯然尤為驚訝,畢竟這並不是她喜歡的風格,“但說白了,它限製了女性的活動。”
她抬起頭,看著霍裡斯略僵的臉色,微笑:“聽上去,像是很久之前用來迎合男性審美的。不過,你可以不用穿得這麼‘正式’,要脫掉嗎?”
“那它現在難以見到很有道理,除去在裙擺裡藏匿武器比較方便,我幾乎想不到這身衣服的半點優點。”霍裡斯無奈道,“脫掉就不必了,離落地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左右,我並不認為我能快速地脫掉它們。”
隻有他們兩個人在時,他要健談一些。
謝琅將腕機重新扣回手腕上,走到霍裡斯身邊,握著他的手扶他坐下——她注意到他身形有點搖搖欲墜。
“喘不上氣?”她低聲問。
霍裡斯沉默地點了下頭,站了一會,他的確感覺眼前有些發花。
謝琅回首瞥了一眼光屏上顯示的時間,以及逐漸擴大的灰白漩渦雲團,隻得道:“確實來不及換了,等會我扶著你走。”
她鬆開霍裡斯的手,覺得戴著真絲手套不算方便:觸到霍裡斯手心的時候,她總感覺有些微的濕冷感,卻又不能確定到底是他手心有汗,還是真絲的觸感。
“還有帽子。”霍裡斯低聲提醒。
謝琅道:“我知道。”她拿起掛在立柱衣架頂端的寬簷羽毛帽,仔細地為霍裡斯戴上。
帽簷擋住他小半張臉,謝琅退後兩步,仔細看了看,滿意道:“不得不說,這麼打扮不可能有人認出你的真實身份。”
她替自己戴好禮帽,吹了聲清脆的口哨:“再等待一會,我們就直接去拿船票。”
娀蕭之前在塞如林大典開幕式進行到一半時,給他們發來船票,說這艘飛船能夠最早出航去彌生星。謝琅和霍裡斯上了飛船後又發現,飛船還會直接停泊進二號飛船停泊點,避免他們再想辦法進去。
她隨意地在霍裡斯身邊一坐,想了想,又讓霍裡斯側過臉來。
“唔,臉太素了。”謝琅抬起手,托著他的臉打量了一會,“唇色太淡,補一補?”
話是這麼說,她已經熟門熟路地翻出了一支口紅,迅速地在霍裡斯嘴唇上塗過。
霍裡斯:“……!”他一下瞪圓了眼睛,匆忙地垂下頭去。
“彆動。”謝琅收起口紅,強勢地單手將他臉抬起來,“誒呀。上唇塗重了點。”
霍裡斯下意識想抿一下唇,但她說完話後,就迅速地咬住手套扯了下來,用指腹在他上唇一抹。
嘴唇上傳來過電一樣的觸感,霍裡斯呆在那裡,看著她四下掃了掃,遺憾道:“好像沒東西擦手。”
我有手帕。他下意識想這麼說,卻覺得臉上發燒,嘴唇翕動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含著笑睨了他一眼,順手用沾了口紅的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抹。
那點紅似乎就這麼從指尖躍到嘴唇上,隨著她說話一動:“你看看,有染上色嗎?”
他、他看什麼?
霍裡斯有點頭暈目眩。他想低頭,可她的手仍然鉗著他的下頜,讓他沒辦法輕易地低下頭去;想往後退,又想起身上的裙撐,隻能儘力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