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分得清這情緒究竟是原身的,還是她的,可原身去到大啟已能算是確定無疑的事了,她也時刻注意著,並未發現自己有什麼彆的、沒見過也不熟悉的小動作。
原身的的確確沒有留下半點肌肉記憶給她,那這情緒也就與真正的謝鳴玉無關。
……那就,是她自己的?
謝琅頭一次驚詫地發現,她已經這麼融入這個世界,以至於對謝鳴玉的父母都不知何時存了這樣的感情。
敬重,乃至對他們的死有無端的悲痛。
怎麼會是謝鳴玉的影響呢,如若她自己不願,她當時根本不會聽了霍裡斯的話就開始為之奔走,試圖為他們洗刷罪名。
儘管,這也出於她手握權柄多年,渴望再爭一回的私心。
可無論如何——
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不會抱有這種感情的。
這麼想著,她便感覺臉被人小心翼翼捧起來。
謝琅感覺眼前全是水光,不由使勁眨了眨眼,看見霍裡斯臉上交織的擔憂和慌亂。
他一疊聲道,稱呼都顯得有些混亂:“忘憂、鳴玉、小琅……你,你不要哭,好嗎?”
“……嗯。”謝琅應了。
聲音一出口她才發覺滿是剛哭過才會發出的鼻音,又感覺臉上泛涼,便下意識抬起手摸了一把。
指尖擦過霍裡斯溫熱的手背,她摸到自己臉上未乾的水痕。
“霍裡斯。”她低低地問他,“阿利奧斯和菲克……不,我父母,是被誰指稱背叛聯邦的?”
她竟還沒問過這個問題。
不過想來,大抵也是……
“柯卡塔。”
“主席?”
梅耶·維利爾斯不適地活動了下手腕,接起全息通訊,麵上表情淡淡,心下卻驚疑不定。
嚴格來說,他目前還在休假,柯卡塔就算有什麼需要,也不應該找他。
畢竟現在凱布裡最得他心,加之自己與幼安素來交好,為了避嫌,也有幾個月不曾碰過軍部事務了。
而且……他想起家裡小孩提到過的、幼安寄來的信。
他錯過了信件,拂露卻和帕拉斯——也就是15i達夫有聯係,大概知曉他們四人在研究一項能夠摧毀蟲族的技術。
可是。
梅耶眸光壓低,沒再細想。
他的質疑毫無憑據,而對軍人來說,對自己的上峰有所懷疑也是大忌。
光腦屏幕彈開,站在梅耶對麵的全息投影人像,正是謝琅曾在全聯邦播報中見過一麵的老人。
他遠比前幾個月看起來更衰弱,身軀略有些佝僂,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如同乾枯的樹皮。
隻有那一雙深邃的湛藍眼睛還閃著光,教他身上的暮氣退卻幾分。
梅耶看著,卻覺得……
這皺紋不像真的,而像貼上去的。
他記下這事,見柯卡塔隻是看他,未發一言,便又喚:“……主席?”
柯卡塔像是驟然醒神,又像是之前也在觀察什麼。
梅耶聽他重重咳了兩聲,和藹道:
“梅耶。”
柯卡塔打量著他,有些感歎。
梅耶與霍裡斯確實是對父子,兩人的五官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霍裡斯平時表現得更冷硬些,作為父親的梅耶卻更柔。
而且兩人雖都是紅發,霍裡斯的是淨紅一片,梅耶的發尾部分卻是一片墨黑。
他略帶感傷地說:“看見你,我總想起霍裡斯。”
“我本指望著,他日後能在軍部獨當一麵的。”
梅耶:“……”
他神情險些繃不住了,全憑極高的素養才沒破口大罵。
從幼安和阿茹兩人身上的事他就覺得柯爾特有鬼,現在驟然再提一提他兒子——
這不是更有鬼了?!
他想起妻子通過特殊手段傳來的信件,紙狐狸上可寫得明明白白:他家從璧沒事。
就是好像還和個女孩子走在一起,拂露語焉不詳的,沒說是誰。
再結合柯卡塔方才說的話,梅耶心下越發懷疑:
s級能力者是屬於整個聯邦的財富,他家從璧是板上釘釘的s級能力者,為何隻在軍部獨當一麵?
他想起毫無征兆回到塞如林星域的源尚明,眼皮微跳,總感覺他在外巡視、不在首都星的這些時日,這位慣常見風使舵的同僚發現了什麼不對。
梅耶心下微凜,話卻順著柯卡塔說下去:“霍裡斯……是真……”順便憋出半滴淚來。
柯卡塔歎氣:“梅拉克確實是這麼說的,我此前身體狀況不佳,未曾親自尋你,倒是沒能叫你第一時間知道。”
梅耶閉了閉眼,臉上很自然地浮現出痛色,心中卻想:讓他第一時間得知消息這事還是算了,我兒沒死,彆咒我兒。
柯卡塔又道:“還請節哀,相關撫恤已快要整理完畢,不日會送到府上。”
這倒是個軍部一把手會說的,霍裡斯再怎麼說也是位少將,軍部主席親自安撫其家人無可非議,就是遲了些。
可他越和顏悅色,梅耶越覺得不對。
危險感在他胸中叫囂,他勉強和柯卡塔打了幾句機鋒,正要掛斷通訊,就聽柯卡塔問:
“你可有考慮,駕駛‘燕’陪小風法官外出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