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裡斯不習慣兩人之間這種近乎肅然的氣氛,他抿緊唇,總覺得唇角處還殘留著她臉頰上的一點熱意,於是剛消退幾分的紅色又重新漫上來。
他避開她的視線,低聲問:“我隻是想知道,她……還好嗎。”
這問話裡透著一股極深的憂慮,比起莫須有的男女之情,更貼近兄長對於幼妹的關切。謝琅對此非常熟悉,因她年少時,那位早已長成的太子對待幼妹的關懷也曾略略延展到她身上。
這個“她”自然問的是謝鳴玉,謝琅神情稍緩,聲音也溫和下來:“我在夢裡見過她,瞧來並無不妥。”
順著霍裡斯詢問的神情,她笑了笑:“你看到了15v阿利奧斯的論文題目,對嗎。”
她察覺到霍裡斯扣住她手的力道微鬆,手上便用力,反將他的手攥進手心裡,向後推去,讓他的手背與他的胸膛貼合。
霍裡斯低低應了一聲,眼睛裡的擔憂之色稍稍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極為專注的神情。
他在等她接著說。
謝琅淡淡笑了:“是我在問你,霍裡斯。”她重新用他的名字喚他,而非姓氏,“論文和娀家家主的‘預言’隻是給了你證據,讓你確認了這一猜測。”
她用手扯過霍裡斯領口,讓他的臉避無可避地朝她的方向靠來:
“我無意占據謝鳴玉的身份以及成就。所以我很高興,你能認出我不是她。”
她端詳著眼前這張毫無瑕疵的、俊美的臉,緩聲道:“但我也知道你們此前幾乎沒什麼交集,不該那麼熟悉——”
“你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
霍裡斯垂著眼睫回答她,眼睛被鴉黑色的睫羽罩著,隻隱隱有青碧的流光現出:“早在最初見麵,我便有所懷疑。”
他沒有回答原因,隻先說了懷疑的時間。
謝琅沒料到這麼早,不由微微訝異。
他卻已經順著說下去:“你和鳴玉靈魂的模樣有所不同,她是表麵冰封的熱泉,你是毫無溫度的火焰。”
謝琅點點頭:她翻閱信息數據庫的時候也曾看到過,有些種族的半獸人確實有這樣的能力,可以輕易判彆他人靈魂的樣子。
然而她卻覺得不止於此,手下不由鬆開他領子,轉而去捧起他的臉,用指腹輕輕摩挲。
少將似乎沒意識到令他保持如今姿勢的手已然離開,他仍然保持方才仰視她的姿勢,朝她露出脆弱的頸項。
謝琅看著他喉結輕輕滾動,一一細數那些他覺得有問題的地方:
“鳴玉是左撇子,性格我不算熟悉,但聽我母親說是表麵冷淡、實則很容易害羞。”
這和她根本搭不上邊,她的慣用手是右手,害羞更是不知道丟到哪去的情緒。
謝琅不由失笑,問:“還有呢?”
“一路以來,你與花道家、帕爾卡女士等人談判的樣子過分熟練,甚至也很熟悉如何審問彆人。”霍裡斯如實道,“這不會是鳴玉能有的特質,她常年呆在‘環形山’,社交環境要簡單許多,次席研究員的身份也讓她無需考慮資金問題,因為行政院每年都會撥出一筆。”
“你對人的把握過於精準,對權力的運用也駕輕就熟……這不是一個次席研究員能做到的。”
他輕聲問,“在你的世界,你必然是站在權力巔峰的那一類人,所以做出的大多數舉動,都是能支持你繼續在權力高峰上攀登的——包括你對我說,要經由我父親,聯係行政院的院長。”
謝琅微微挑眉,反問道:“你想必心下疑惑很久,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關頭說破?”
她看見霍裡斯微微闔上雙眼,睫羽一陣不安的震動,呼吸卻屏住了。
謝琅微移食指,輕輕貼住他頸側。指腹觸及到的皮膚下方正是動脈,毫無保留地向她傳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你猜到了我的想法。”她用篤定的語氣,輕巧地敲碎他築以藏身的心牆,“沒錯,我是要聯係一切可以聯係的人,用以對付柯卡塔。”
“這個身份是很好的誘餌。”她甚至微微笑起來,目光描過霍裡斯臉上狼狽現出的不讚同,“我被柯卡塔視作最好的‘容器’,想接近他並達成我的目的非常容易。”
被她捧住臉的少將一下睜開眼,青碧的眼裡寫滿了拒絕:“不行,這太危險!”
“想要在棋局中取得主動權,就需要一些出格的行動。”謝琅漫不經心地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臉頰,若有所思,“你說破這件事,莫非隻是想阻止我?”
她看著霍裡斯微閃的目光,指腹按住他唇角,微笑著道:
“不,不止於此。”
她仔仔細細地用手描摹他嘴唇的形狀,見他僵在原地,也未曾停下。
“你既不想讓我以身犯險,也不願意讓我認為這份感情是因她而生的,是嗎?”
霍裡斯神情愈發僵硬,狐狸耳朵卻不受控地從頭頂冒出來,在謝琅的注視下微微顫動。
他很是狼狽地捉住她在他臉上作亂的手,被謝琅躲了一下,便隻握到手腕,澀聲道:“什麼這份感情……我不明白。”
“不明白?”謝琅啞然失笑。
她就著這姿勢俯下身去,在他下唇上輕輕咬了一下,才微微退開,俯視霍裡斯一瞬混亂又沉醉的神情。
他目光略微失神,泛紅的麵色伴著頭頂簌然顫動的耳朵,引得謝琅又俯下去,嘴唇在他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她貼著他嘴唇說話,聲音含糊不清:
“不願承認你愛慕我嗎……可你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