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道:“奴沒有去倉庫,剛才走在廊上,周掌令朝奴跑了過來,還大喊大叫,奴害怕才跑的。”
李治微微一愣,朝小吉招手道:“你過來些,讓朕瞧瞧你。”
小吉跪著向前挪了幾步。
李治細細打量了他一會,朝掌令內侍問:“你是在哪裡發現偷盜東西之人?”
周掌令道:“就在冷凝殿附近的內庫,臣一路追趕,好容易攆上他。”
李治道:“他並非你在內庫見到的人,你追錯人了。”
周掌令吃驚道:“大家如何知道?”
李治道:“朕來問你,今晚吹的什麼風?”
周掌令愣道:“回大家,吹的東風。”
李治道:“你瞧瞧自己左右肩膀。”
周掌令扭頭看了左右兩肩,不解道:“大家,您讓臣看什麼?”
王伏勝冷笑道:“蠢才,你右肩膀濕些,左肩卻沒多少雨水,沒發現嗎?”
周掌令依然一臉困惑,瞪著大眼睛。
李治道:“你再看看小吉肩膀。”
周掌令轉頭一看,卻見小吉左右肩都已濕透,一拍額頭,道:“臣真該死,果然追錯人了。”
天下大雨,又吹東風,人從南向北跑,右邊袖子會比左邊濕些。
小吉因從北向南走,左肩已被打濕,後遇周掌令,從南向北逃,右邊又被打濕,故而兩肩都被雨水淋濕。
李治道:“如此小事也瞧不明,如何管人?傳旨,罷去此人官職,再選一人補上。”
王伏勝細聲道:“臣領旨。”朝周掌令冷冷道:“還不退下。”
周掌令麵若死灰,步履蹣跚的退下。
李治道:“小吉,起來吧。”
小吉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叉手禮,方才站了起來。
李治見他小小年紀就進了宮,十分憐惜,道:“小吉,你為何這般小就入宮?你家裡人呢?”
小吉低聲道:“父親和母親都病死了,嫂子把我賣給人牙子,後來輾轉進了宮。”
李治又問:“你在哪兒當差?”
小吉道:“奴在內仆局當差。”
李治道:“以後你就跟著朕吧,伏勝,給他在甘露殿安排點差事。”
王伏勝笑道:“臣記住了。”
小吉聽了,偷偷抬頭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笑道:“你胸口鼓鼓囊囊,到底塞了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朕瞧瞧?”
小吉遲疑了一下,伸手在衣服裡掏了掏,摸出一大堆廢紙。
王伏勝拿起一張瞧了眼,皺眉道:“大家,這是些宮人們用過的廢紙,上麵記的都是些瑣碎事,咦,後麵寫的是什麼?”
李治接過一看,很快便瞧明白了。
這小孩是將彆人用剩的廢紙收集起來,利用背後一點空白,寫下些歪歪扭扭的文字。
隻不過他寫的文字詞不達意,並不通暢。
王伏勝道:“小吉,你在偷偷念書嗎?”語氣中已多了幾分嚴厲,內侍偷偷讀書,在宮廷中是忌諱。
小吉道:“奴沒有念書,那些……是奴寫的文字譜。”
文字譜便是古代的樂譜。
李治又瞧了瞧,發現確實是文字譜,隻不過記錄的非常粗糙,很多地方還記錯了。
倒似一個不懂文字譜的人,一邊自學一邊記錄下的。
李治道:“這是什麼譜子,你為何要偷偷記下來?”
小吉咬著嘴唇,眼眶中留下兩行淚水,哽咽道:“奴、奴……在薰風殿,偷聽到貴妃娘子彈奏……慢慢記下來的……”
李治將他拉起,道:“彆怕,朕不會因這個就責怪你,你覺得貴妃彈奏的好聽,所以記下嗎?”
小吉搖了搖腦袋,又擦了擦眼淚,道:“這首曲子……母親以前經常彈給奴聽,奴、奴想念母親,就偷偷學文字譜,想記下來……”
李治站起身,道:“彆哭了。走,隨朕去薰風殿。”
小吉抬頭看了他一眼,用力點了點腦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李治幫他擦去眼淚,牽著他往薰風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