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交談還在繼續,桃喜替她打著簾子,薑亭月一提裙擺,腳步輕快走了進去,人還未至,裡屋已經聽到了聲音。
“阿娘,你跟誰說話呢!屋裡這麼熱鬨。”
聽到她的聲音,屋裡說話聲一頓,李雲柔坐在窗邊,手裡捧著一盞茶,聞聲回眸望過來,眉眼顯露幾分笑意,柔聲道:“跟你表姨母和表姐說話,你來的倒是巧,病可好些了?”
歲月不敗美人,李雲柔望著依舊很年輕,貌美溫婉,與薑亭月有五成相似,隻是她唇上顏色很淺,沒什麼氣色。
薑亭月眼眶有些紅,擠到李雲柔身旁坐下,將腦袋靠進她懷裡,語氣悶悶,宛若撒嬌道:“還沒好呢!我病了,阿娘也不去看我。”
“哪有啊?大小姐你暈了一天一夜,表姐守了你一夜,直到天亮才回來休息的。”李文茹插了句嘴,麵上露出笑,沒假借丫鬟的手,而是親自斟了茶,遞過來,“大小姐,表姐可是最疼你的。”
薑亭月輕飄飄的抬起眼,望向這位表姨母。上一世她出嫁後,跟府裡聯係不多,但她也知道,她一直恪守本分,為人和善,府裡上下都很喜歡她。
她並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彆人,可如果她娘的死,真的跟她們有關,她也絕不會姑息。
撇開目光,薑亭月並未回話,隻依偎著李雲柔,道:“我有些話,想跟阿娘單獨講。”
薑亭月就是這麼個性子,她生下來就沒吃過苦,被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凡事隻圖自己樂意,對待喜歡的人,心甘情願捧上一切,也不考慮對方要不要,對待討厭的人,便是想得她一個眼神都艱難。
死過一回後,她收斂了些,但不多。
李雲柔輕拍她的肩,眉頭微皺,道:“沒禮貌,表姨母和表姐都在一旁呢!”
“不妨事。”李文茹識趣站起身來,拉著柳惜雲道,“表姐,我明兒個再過來。”
柳惜雲麵上也適時露出一個笑,乖巧又貼心道:“姨母,惜雲也明日來看你。”
“好。”李雲柔麵上也露出笑意,說,“對了,惜雲不是喜歡我這裡的牛乳糕嗎?翠容,給表小姐帶些回去。”
大丫鬟翠容笑盈盈應道:“是。”
柳惜雲歡呼一聲,道:“多謝姨母,我最喜歡姨母了。”
待二人走了,薑亭月冷哼了聲,陰陽怪氣學柳惜雲說話:“多謝姨母~我最喜歡姨母了~”
“好好說話。”李雲柔指尖點她額頭,含笑道,“你表姐哪裡招你了?”
愛女同她有幾分相似,甚至比她年少時還要出眾,每每望著如花似玉的小女兒,都讓她想起自己尚未出閣時的日子,她心下覺得驕傲,越發愛如珍寶。
薑亭月窩進母親懷裡,毫不客氣的說人壞話,“沒招我,但你少見她們,誰知道人家背後有什麼壞心思呢!”
就算她娘的死跟柳惜雲母女無關,也不妨礙薑亭月討厭她們。
李雲柔笑容微斂,問:“她們做什麼小動作了?”
幼時表妹是與她關係好,但不多時,她便跟著父親入京,十數年未見,再深的感情也儘數被時光磨滅,如今她肯接納她,全然是看在少時情分上。
可她們母女如果敢在背後動什麼歪心思,她即刻便會收回所有善意,直接將她二人趕出府去。
“那倒沒有。”薑亭月不能直接說是因為她知道未來李夫人會給她爹當繼室,隻好支支吾吾道,“反正,你就是離她們遠些,以後我也不出府亂跑了,我陪著阿娘,你不需要讓她們來作陪了。”
“好,都依你。”李雲柔有些驚訝女兒會說這種話,她以為,女兒會如從前一樣,每日離府,便去找丞相府的二公子。
思及此,李雲柔又皺眉問:“你和陸府的二公子鬨矛盾了?他惹你不高興了?”
猝不及防提起陸慎,薑亭月身體一僵,她過去行事實在是太高調了,他人的目光動不了她一點心意,她無懼無畏,對陸慎死纏爛打,根本不管彆人怎麼想。
從前她爹罵過,她娘哭過,最後都無可奈何,隻能隨她去。
就像薑亭月認定自己會嫁給陸慎一般,經過她幾番鬨騰,她爹娘也都已經將陸慎當未來女婿看待了,中間多番布局,她現在說不打算嫁給陸慎了,她怕將阿娘氣出個好歹來。
薑亭月心說,還是先給阿爹說,他身體結實,扛得住造,至於阿娘這邊,先拖一拖,等她身體好些再說。
她垂下眼,蹭到阿娘懷裡,軟著聲音,可憐巴巴的問:“我想多陪陪阿娘,這也不行嗎?”
“當然行。”李雲柔心裡到底是欣喜占據了上風,摸摸她的小腦瓜,笑道,“阿娘巴不得日日能見著你呢!”
“那阿娘讓翠容將隔壁廂房收拾出來,我搬過來跟阿娘一起住吧!”越想越覺得可行,薑亭月猛地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
“這不行。”李雲柔雖然也想女兒親近她,但還是拒絕道,“阿娘身體不好,萬一病重了,將病氣帶給你了怎麼辦?你每日來陪阿娘用用膳,阿娘就很開心了。”
薑亭月好說歹說,李雲柔彆的能將就,這個卻不肯同意。
她心下長長歎了口氣。
其實這也是阿娘同意柳惜雲母女接近的原因,她身子不好,有時候病的厲害,她這個女兒,一心想著怎麼嫁給心上人,對她的關注不夠,她的丈夫忙於正事,長子又在戰場上,離家遠,兒媳倒是時時能過來,隻是兒媳那裡還有兩個幼子,若是過了病氣,小孩容易夭折,她便不敢讓兒媳婦常常過來。
可她也不能如其它夫人那般,可以出去參加宴會,她太孤獨了,所以表妹帶著女兒來找她,若是病的不厲害,她也不會將人拒之門外。
那時候,薑亭月總覺得阿娘會陪她很久很久,所以總想著,我明日再來看阿娘,日複一日,直到阿娘撒手人寰,薑亭月才悔不當初。
薑亭月想,她上輩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吸了吸鼻子,她又說:“那我住阿娘院子旁邊的東小院成不成?”
李雲柔一愣,道:“東小院隻有你那菡萏院一半大小,你確定要住過來?”
“嗯。”薑亭月笑了笑,捂著額頭道,“我病也沒好呢!免得阿娘去看我,還要走那麼長的路。”
李雲柔捏了下她的鼻子,笑著說:“你來我這兒住幾日,待你病好了再回去。”
薑亭月開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