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心下忐忑,但還好,她想象中的事都沒有發生,老祖宗依舊冷著臉,送了份千年人參後,又給她們母女倆留了一隊自小跟著她的女兵,然後便直接離開了。
她來這一趟,薑亭月完全摸不著頭腦。
祖母專門過來一趟,就是為了送人參和女兵?可這根本不需要她特意來一趟,畢竟,她就看了李雲柔一眼,見李雲柔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一句話沒說,又轉身走了。
薑亭月不理解,但李雲柔很高興,她說:“老祖宗不善言辭,但我曉得,她的心是好的。”
“阿娘,祖母好像對誰都是這副模樣,就算是見著阿爹和叔父,我也沒見她笑過。”薑亭月不理解道。
“其實我也沒見過。”李雲柔笑道,“不僅我沒見過,你阿爹也沒見過幾回,聽你阿爹說,老國公爺在世時,老祖宗偶爾還會露出點兒笑,老國公爺一離世,她就不怎麼笑了。”
薑亭月忽然興起,拽著阿娘問:“那祖母,是不是與祖父關係極好?”
“應當是。”李雲柔笑道,“我聽你爹說,他們是在戰場認識的,明祖時期,我朝勢弱,被他國連奪三城,一直打到踏沙關時,是老祖宗一人苦守,帶領著幾千人對上數萬人的兵,直到等來老國公爺的支援。老祖宗年輕時,是個很厲害的女將軍。”
所以即使她不喜歡李雲柔,李雲柔還是很欽佩她。
“這麼厲害。”薑亭月隻知道祖母上過戰場,卻不知她竟這般厲害。
“偷偷告訴你,其實子孫輩裡,老祖宗最喜歡的,是你阿兄。”李雲柔輕聲笑道。
薑亭月用力眨了眨眼,驚訝道:“莫非是因為阿兄上過戰場的緣故?”
當初,她阿兄一頭紮進軍營,隱姓埋名去參軍之時,府裡誰都不知道,每月一封由他書童傳回來的信,大家都以為他在外遊學,直到他戰功赫赫,藏不住名聲後,才被阿爹親自揪回來。
阿爹怕他出事,讓他回家繼承世子之位,阿兄死倔著不改,阿爹一氣之下,竟要動家法,最終被趕來的祖母給製止。
那還是除去逢年過節之外,薑亭月頭一回見著祖母,彼時,她隻當是祖母自己上過戰場所以希望子輩發揚光大,倒沒想過,是祖母偏愛阿兄的緣故。
薑家子孫輩共計九人,唯獨薑川柏獨得青睞,薑亭月不嫉妒,她隻盼祖母多偏愛些,最好愛屋及烏,連帶著對阿娘也好一些才是。
“興許是。”李雲柔也不大清楚緣由。
長子性子隨了他爹,卻比他爹還要鬨騰活潑些,說起話來,令人好氣又好笑,李雲柔也沒想明白,老祖宗那麼嚴肅一個人,竟然最喜歡性子最跳脫的薑川柏。
母女二人正說著小話,桃喜卻走過來,借著上茶,偷偷給了薑亭月一個有事稟報的眼神。
薑亭月了然,便扭頭對李雲柔道:“阿娘,你先歇一歇,我去看看你的藥有沒有好,也到時候了,翠容怎麼還沒端過來。”
“好。”李雲柔點頭。
笑著出門後,薑亭月神色微斂,問桃喜道:“怎麼了?是不是表姨母那邊出什麼問題了?”
“是表小姐來了。”桃喜說,“表小姐就在莊子上,我讓人帶她去了外院,給她上了茶和點心。”
“小姐,表小姐那邊,是不是不能與李夫人見麵,不然她若是鬨出動靜,夫人那邊,不好交代。”桃喜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薑亭月沉吟一番,也在思索著這件事,劉院判那邊試藥進展也算順利,如果一直順利下去,李文茹應當不會有事。
她們母女二人,日後自有其他機會相見,不急於一時。
心下斟酌著,她最終還是狠下心道:“你去告訴她,便說是表姨母不見她,讓她安心照顧好自己。”
不管如何,在薑亭月心裡,自然是阿娘的病情更重要,雖然有些抱歉,但她隻能以阿娘為重。
桃喜正要離開,薑亭月又喊住她,道:“對了,你與梨憂一起,從我庫房裡挑樣禮帶給惜雲表姐,就說是我不能親自招待她的賠禮,可以稍稍貴重些,但不要太過突出,免得惹她懷疑。”
“是。”
薑亭月心下微鬆,思索了一下有沒有什麼漏洞後,才轉身向小廚房而去。
如今阿爹不在身邊,薑亭月每天絞儘腦汁,生怕自己泄露了什麼東西出去。
半路上遇到了翠容,薑亭月問:“這是劉院判新開的方子嗎?”
翠容搖頭道:“與前兩日的差不多,是舊的。”
是舊方子,那便說明,這幾日沒什麼進展。
心下微歎,薑亭月倒也不覺得失望,畢竟阿娘這病根治艱難,若當真一天換一個藥方,她才要懷疑是不是院判們不大用心。
她親手接過藥碗,端進屋,遞給阿娘,笑道:“我就說到時辰了吧!阿娘我估算的準不準?”
“準。”李雲柔喝了苦藥,又問,“你身邊的兩個丫鬟呢?她們不是向來都不離你的嗎?”
“桃喜笨手笨腳的,打個水都能淋濕了一身衣裳,我看著心煩,讓梨憂領她下去換了。”薑亭月故作煩悶,重重一歎,“她們倆就是比不上翠容姑姑,兩個加起來都比不上。”
“何必如此苛責,她們年歲小,你翠容姑姑當年,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李雲柔輕聲笑道。
見李雲柔高興,翠容也忙跟著道:“是啊!當年我跟著夫人的時候,也沒少被教訓呢!多經曆經曆便好了。”
“是嗎?”薑亭月一臉期待道,“阿娘也給我講講趣事唄!”
主院裡歡聲笑語,外院柳惜雲卻等的極為不耐煩,她心中憤恨,好你個薑亭月,我母親為你們母女受儘苦頭,你們就是這麼對恩人之女的?
終於,梨憂捧著檀木盒,與桃喜一起過來,桃喜見人便笑道:“表小姐,久等了,我家夫人那邊離不得人,小姐不能親自來招待,特叮囑我們送了禮過來。”
柳惜雲瞥了眼紅綢上的檀木盒,心下微動,她咳嗽一聲,又問:“我阿娘呢?我想見一見我阿娘,她離家後就沒回來了。”
“李夫人好著呢!隻不過如今不宜見人,特意叮囑表小姐,最近天漸漸熱了起來,要好生照顧自己。”
桃喜又親手打開檀木盒,裡麵是一副頭麵,鑲著東珠,珠子不大,但做工極為精致,在日頭下氤氳著淺淺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