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姑姑,至今薑亭月不知姓甚名誰,比起青葉,她話更少,宛若一座雕塑站在陰影裡,離開的悄無聲息。
但不論如何,車廂裡一直都是安全的,薑天石也被安排進來,裡麵都是女子,他待的久了,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鬨騰著想出去幫忙,又被祖母毫不留情鎮壓。
薑亭月抱著兩隻兔子,順著雪白的絨毛兒,倒是很想得開。
有祖母這等厲害的人物在前,用不著她多想,祖母能解決的,她安分等著便是,若是祖母都解決不了,她應該思考的,怎麼找個合適又不痛苦的死法。
見薑天石實在是焦慮,她遞了隻兔子過去,說:“大堂兄,稍安勿躁,祖母能解決的。”
薑天石望她一眼,歎著氣,將兔子接了過來。
最終,兩隻兔子都被薑天石抱過去緩解焦慮了。
路上整整一個月,前半個月,隻迎來兩波刺客,後半個月,隔兩日來一回,最後快接近五行山那幾日,幾乎是一日刺客來三回。
最近青葉姑姑還在抱怨,她最心愛的大刀都卷刃了。
薑亭月也想不通,這刺客數量,未免太多了些,若都是錦衣衛的話,怕是這個月過後,整個北鎮撫司都要空了。
也不知道,那些千戶所,百戶所裡,還能有幾個人。
直到二月下旬,一行人,終於踏進五行山。
薑亭月細細數了數,她不知道車隊裡帶了多少人,但她身邊熟悉的丫鬟婆子,倒是都四肢健全的,就是這兩日,約莫嚇得有些狠,個個都麵色蒼白。
祖母的宅子,確實是在山上,蜿蜒折走百裡,古樸威嚴,雕梁畫棟,簷牙高啄,是令人心驚的富麗華美。
她小心翼翼望祖母一眼,心道,怪不得祖母願意住在這兒,這宅子,甚至比聖上送明昭郡主她娘的清和園還大,跟行宮似的華貴,確實住的很舒坦。
老祖宗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我不住這裡,是你要來住,我才安排人收拾開的。”
又說:“這宅子,是太宗賜的,當年本來要做成行宮,幾乎竣工後,又被太祖給否了,空置十數年後,太宗便賜給了你祖父。”
謔!還真是行宮啊!
薑亭月撓撓自己的脖子,輕聲問:“那祖母,你平日裡,都住在何處啊?”
老祖宗道:“離此地百裡,有一座寺廟,寺廟後麵,有一個林子,建了宅地,我住在那裡。”
“哦。”薑亭月恍神片刻,又察覺不對,“誒?可是我不在這兒住啊!我爹不是說,我護送祖母來五行山後,就可以回去嗎?”
還說,她應當來得及趕上靜姝姐姐的婚事。
“走不了,即便你能走,遇到的刺客,也隻會比來的路上更多。”老祖宗望她一眼,語氣平靜無波,“要怪怪你爹,他明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還非要你來,他求我答應的。”
薑亭月捂著額頭,愣神了好一會兒,終於想清了,她就說,什麼剛好這一趟去了解祖母一下,她了不了解又不重要,她又不和祖母住在一起。
原來是因為,她爹早就謀算著,將她送出京了。
薑亭月不解的問:“可我爹為何要特意送我出京?”
老祖宗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道:“不知。”
薑亭月心道,可惡!與她明說,她又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之人,她興許會同意……同意個鬼,她爹若是提前與她說,讓她跟著祖母來五行山住一段時日,她怕是一開始就不會出門。
她又問:“能寫信嗎?信會被攔截嗎?”
“不會。”老祖宗道,“但你寫的信,肯定會被攔截下來查看,所以你就瞎寫點兒什麼都行,彆提不相乾的人和事。”
薑亭月鄭重點頭:“祖母放心,我送出去之前,會給祖母檢查的。”
“嗯。”老祖宗點頭,她沒說的是,就算薑亭月偷摸著送出去的信,最終也會經過她手才會送出去,不合適的信,她會扣留下來。
老祖宗又與她閒說了兩句,給她支了一隊女兵,留下一句“隨你使喚”後,便轉身離開了。
當然,青葉姑姑沒走,依舊在她身邊保護她。
但是薑亭月現在沒什麼心思認人,讓桃喜簡單安排一下,而後便轉身,向著停在宅子裡的馬車而去。
她方才有留意,馬車停下後,下人們就開始將馬車裡的東西搬出來,一直到那枚有半月月牙的車廂,可裡麵始終沒什麼動靜。
她也沒見到陸慎。
一路走過,下人們都屈膝行禮,薑亭月隨意擺擺手,直到走到那輛馬車前,輕輕掀開簾子望了望。
她說不清心底什麼情緒,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慶幸。
車廂裡空空蕩蕩的,原本堆放的雜物,都被搬空了,裡麵有沒有人,一眼便能看清。
陸慎不在。
應當是沒事吧!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刺客便會停手,但直到踏入五行山地界,刺客才消失。
其實不用這麼心急,陸慎如果好好的,必然會聯係她的,薑亭月又定了心。
青葉還以為她來看馬車,是在琢磨著回去之事,便勸道:“老夫人說現在不能回,就是真的回不去,來的時候,不會真對我們下死手,回去的時候可不一定了,山裡有不能帶出去的秘密。”
“為了守住秘密,對方不會在乎得罪國公府,也不會在乎咱們死活,更何況,來的路上,殺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正愁沒地方報仇呢!”
回去的心思,也徹底淡去,薑亭月回頭道:“我知道的,我沒有想這個時候回去。”
說罷,她又問:“祖母有給我安排住在哪個院子嗎?”
青葉說:“老夫人說是讓小姐自己挑,但要我看,小姐根本不用挑,直接住到桃清台便是,那本是建給聖上住的,但如今宅子歸了老夫人,老夫人沒住過,如今又送給你了,你當然是去住那個桃清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