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至街上,這裡的響動,果然驚起了羽林衛的注意,很快,傷的傷,逃的逃,刺客都散了個乾淨。
白梔有些緊張,小心翼翼拽著薑亭月的衣袖道:“小姐,那些人都是什麼來頭?好嚇人。”
“我也不知道。”薑亭月搖頭。
白梔在護著薑亭月跑的時候,受了些輕傷,桃喜將她拽過來,替她上藥包紮,沒好氣道:“那麼多護衛呢!你一個小丫頭,做什麼往上衝?”
白梔被她一頓數落,頓時懨懨道:“我就是想保護小姐。”
薑亭月抿直唇,柔下嗓音問:“疼嗎?”
“不疼。”白梔麵上露出一點笑,露出白色的牙,說,“能保護好主子,奴才已經很高興了。”
她那副為了保護她不顧自身安危的模樣,做不得半點兒假,薑亭月也看在眼裡,不由得道:“你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儘管可以告訴我。”
“謝謝小姐,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白梔當即高興起來,傻乎乎的笑。
桃喜又望著四周情況,低聲對薑亭月道:“小姐,咱們還去找老祖宗嗎?”
“嗯。”薑亭月點頭道,“去的。”
這一波刺客已經很嚇人了,陸慎將威虎軍送到她麵前來,她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會拒絕。
更何況,有了威虎軍,她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馬車已經被燒了,幾人坐在街邊茶攤上,四周都是護衛,桃喜給了茶攤老板不少錢,讓他們不許靠近。
桃喜回頭,又道:“奴婢去尋馬車,小姐,您在這裡等奴婢一會兒。”
“好。”薑亭月點頭。
桃喜又望向白梔,白梔頓時道:“桃喜姐姐安心,有我在呢!小姐必定不會為他人所傷。”
桃喜倒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讓白梔照顧好小姐,但她這麼一說,好像也不必再繼續叮囑了。
當即點點頭,向最近的客棧而去,她打算直接買下一輛馬車。
桃喜離開後,就隻剩下白梔離薑亭月最近,其他人都圍著二人,圍成一個保護圈,隻有薑亭月在最中央。
白梔忽然道:“小姐。”
“嗯?怎麼了?”薑亭月奇怪望過來,白梔怎麼喊了她,卻又不說話?
這種行為,要是桃喜在,一定會罵死她的,但桃喜不在,薑亭月性情隨和,也就沒當一回事。
“小姐,您真的是奴婢見過最好的人。”白梔重重歎了一聲,下一刻,手腕翻轉,一把匕首,憑空出現在掌中。
“你……”
薑亭月眼尖,大驚之下,下意識射出一根袖箭,但她這種會一些防身手段的大家閨秀,自然不是一個刺客的對手。白梔偏頭避開袖箭,手上動作卻很快,按住她手腕,重重一擰,手腕脫臼,疼得薑亭月麵色慘白。
白梔甚至一句多的廢話都沒有,匕首向她柔軟的脖子上刺去。
刀刃即將刺破柔軟白膩的肌膚時,一道破空聲響起,一根羽箭,紮穿白梔手腕,重重一道力,逼的她後退兩步。
可她另一隻手,拽著薑亭月沒鬆。
薑亭月被帶的猛地一趔趄,她抬起眼,隻望見陸慎站在很遠的地方,手上抬起弓箭,麵上卻血色儘失,隔這麼遠,她卻能清晰望見他蒼白而惶恐的神色。
“陸……”薑亭月下意識想出聲。
白梔卻已然狠下心,不顧自己被釘在牆上的右手,鬆開薑亭月,改為左手拿匕首,狠狠地向薑亭月後心紮去。
“砰”一聲巨響,茶攤蓬塌陷,其他人反應過來,想來營救,卻又被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攔住。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踢出一張凳子,將白梔打開,白梔往後倒去,手中刀刃劃破薑亭月衣袖,一陣劇痛傳來。
她腳下沒站穩,摔坐在地,疼得她渾身顫抖。身後有人,扶著她的肩,將她扶了起來。
這麼短的時間,陸慎根本來不及趕到,來救薑亭月的,是霍承紹。
他一身羽林衛的打扮,扣住薑亭月的肩,穩住她的身形後,改拳為掌,向還想接著行刺的白梔拍去。
同時,陸慎再度射出三根羽箭,刺穿白梔左肩,她整個人都被釘在牆上,血染紅了半邊身子。
陸慎鬆了口氣,放下弓箭,半個手掌都是麻的,他身上有好幾道刀痕,已經滲出血跡。
也幸好他今日穿了身玄色的衣裳,才不至於狼狽到不能看。
他望薑亭月一眼,又回頭,望向過來時的路,心裡估摸著時間。
頂多半盞茶的時間,依照百歲憂的武功,便能解開他下的毒。
若非是百歲憂有顧忌,恐怕陸慎早死在他刀下,可他心中忌憚,不敢傷陸慎,卻並不代表著,他會對薑亭月手下留情。
陸慎向茶攤而去。
隨著白梔落敗不久,茶攤裡的黑衣人,也被霍承紹帶來的人一並鎮壓下去,但這些都是死士,一被抓住,便咬舌自儘了。
隻有白梔,被釘在牆上,捆住四肢,嘴裡還塞了棉布,強行留了她活口。
薑亭月坐在凳子上,霍承紹半蹲在她身前,想給她將脫臼的手腕給接上,但他動一下,薑亭月就疼得掉眼淚,他一時不敢動手。
“薑小姐,隻疼一下,接上就好了。”霍承紹努力勸說道,“真的,我保證,隻疼一下。”
薑亭月咬著下唇,心下也知道,現在不是該矯情的時候,便緊緊閉上眼,道:“你接吧!”
緊跟著,一股劇痛,但也是轉瞬而逝,溫涼的手指,撫過她手腕,薑亭月下意識睜開眼,眼前的人,卻並非是霍承紹。
陸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他麵上還有幾道細小的血痕,正垂下眼,為她接好脫臼的手腕。
白梔沒下狠手折斷她的手,隻是使她脫臼,接上後,便不怎麼疼了。
陸慎揉著她的手腕,又問:“你方才,手臂是不是受了傷?”
他不問還好,一問起,被手腕劇痛掩蓋的刀傷,也跟著疼了起來,她麵色一白。
陸慎從袖中拿出傷藥,撩開她的衣袖,替她清理傷口,又包紮好。
不等薑亭月出聲說什麼,他便道:“一會兒你跟著霍少將軍離開。”
薑亭月看他一眼,又看向霍承紹,霍承紹此時正背對著他們,一身羽林衛鎧甲,問:“是還有刺客?如果有,我帶人去捉拿,你帶薑小姐離開便是。”
“你不是他的對手。”陸慎平靜道,“他心有忌憚,不敢殺我,我才能殺了他,換作是你,他不會留情。”
霍承紹反應了一會兒,忽然問了個不相乾的問題,“你不是死了嗎?你又活過來了?”
陸慎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卻摸了個空,他愣了一下,他的麵具,似乎在與百歲憂對打時,被砍成兩截掉了。
但他隻想著千麵鬼危險,一時忘記再遮麵。
薑亭月也跟著驚了下,連忙替他解釋道:“其實他……”
“罷了。”既然遮掩不了,陸慎也不做無用功,隻對薑亭月道,“跟霍少將軍走,他能保你暫時無虞,能送你去找你祖母。”
“那你呢?”薑亭月問,“你會死嗎?”
“不會。”陸慎伸手,將她淩亂的發絲攏至耳後,溫聲道,“放心,他不敢殺我,你待在祖母身邊,我會去找你的。”
“好。”薑亭月知道自己是個累贅,隻能點頭道,“那你千萬彆死了。”
“嗯。”陸慎淺淺笑了下,伸手扶她起來。
然而就在薑亭月準備跟著霍承紹離開時,遠處再度射出三根羽箭。
三支同時而來,一支被霍承紹打落,一支被陸慎打落,二人動作很快,可羽箭更快,最後一支向薑亭月心口而來。
這麼快的速度,根本來不及拉開人,陸慎隻能轉身,生生挨了一箭,刺進他左肩。
“陸慎……”薑亭月緊張的喊了聲。
陸慎握緊她的手,回望站在屋頂上的百歲憂,神色越發冷沉。
竟然十息便解了毒,看來百歲憂,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他推了薑亭月一下,將她推走,撿起掉落在地的劍,平靜道:“走。”
薑亭月還沒說話,霍承紹已經有些受不了了,怒道:“在小爺麵前逞英雄是吧?小爺偏不走了。”
陸慎微愣,下一刻擰緊眉,道:“我讓人喊你來,是讓你保護人的,不是讓你腦袋一熱做蠢事的。”
“小爺比你聰明。”霍承紹拔劍,直指向百歲憂,道,“就是這個醜東西,想殺我國公府的薑小姐?小爺跟你聯手,殺了他不就完事了。”
陸慎冷著臉道:“你跟國公府沒關係。”
又說:“你我聯手,你不一定會贏,但你若是死了,我一個人,不一定能護住她。”
喊霍承紹過來,是陸慎事先就做好的準備,可他沒想到,百歲憂武功如此之高。
陸慎從未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壓力。
“誰死還不一定呢!”霍承紹當沒聽見他第一句話,隻冷哼一聲道,“我帶薑小姐走了,你若是死了,她豈不是要記你一輩子,又怨我一輩子?小爺不當這冤大頭。”
陸慎望他一眼,有些沉默。
這就是霍將軍說的,若有要事,儘管使喚,他說他兒子經過一番磨練後,已經學有所成,再不是從前那個混小子了?
可這霍少將軍,分明不大聽從命令。
陸慎冷聲道:“你帶她走,是最好的方法。”
霍承紹握緊手裡的劍,忍著沒回頭去望後麵的薑亭月,他隻說:“可若是你死了,她會很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