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沒想好。”薑亭月粉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酒盞邊緣,猶豫道,“我不是很想入宮,我總覺得,會有很多麻煩,我最怕麻煩了。”
入宮之後,首先要麵對的,就是仁宣太後的為難,她一心想陸慎立彆人為後,對她隻會越發的刁難。
其次,她入了宮,當了皇後,未來終有一日,陸慎還要納旁人為妃的,她是個小氣鬼,注定是不願跟旁人分享夫君的。
最後,說一千道一萬,薑亭月還是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她還沒弄明白自己的死因,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不清不白的嫁了。
隻怪當初她以為陸慎真快死了,許承諾時許的肆無忌憚,根本不顧後果,誰成想,他又沒死成,現在捏著她的承諾要她兌現,薑亭月隻能裝傻躲過。
但她不知道,像這樣躲,還能躲多少時日。
唐芝芝不以為意道:“確實很麻煩,但你不樂意就不樂意唄!他總不能逼你……好吧!他真能乾出這種事,要不你就接著躺平擺爛吧!他都登基了,咱們乾不過的,好歹是一國之母的位置,也不算吃虧。”
林靜姝瞪她一眼,“你說的什麼胡話,外人覺得宮中富貴,可我當大皇子妃時,每日應對大皇子那些姬妾,就覺得夠苦了,更何況是後宮,佳麗三千,月月這性子,哪裡應付得來?”
“月月,你想想,當了皇後,每日天不亮就要迎接各宮嬪妃來請安,你愛睡懶覺,怎麼起得來?”
“更何況,皇後看著風光,實際上皇帝犯下什麼錯,皇後都要跟著被百官批罵,你受得了這種委屈?”
蘇子意關注點有些歪,皺眉問:“聖上這就想納妃了?你還沒嫁給他他就想納旁人,這可不行,乾脆你跟著靜姝姐姐一起跑了算了。”
“但跟著靜姝姐姐,恐怕跑不遠,畢竟靜姝姐姐的封地是他給的。”蘇子嫣琢磨著,“要不你跟著我走吧!我家郡王爺的封地,是先帝在位時封的,如今聖上的勢力,還未滲透過去,勉強能替你遮掩行蹤,不叫人發現。”
原本是打算一起聚一聚,替林靜姝送行,結果她們三言兩語一說,薑亭月現在一聽,頓時覺得,這皇後的位置就是個燙手山芋,她真是傻了,當時才會以這個為條件。
這宮進不了一點兒。
但她還是道:“沒到這種需要逃跑的地步,意見我先保留,我打算先跟我爹娘商量商量。”
思來想去,她還是不想離京,也不想離開爹娘太久。
“好了好了,不說我了,說說靜姝姐姐,你去封地後,又打算做些什麼?”薑亭月心裡煩得很,將話題從自己身上岔開。
唐芝芝見狀,也不多說,庫庫給眾人倒酒,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唄!咱們怕是越來越難聚齊了,前兩年雁姐姐還在,再過兩年,也不知道咱們能聚齊幾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幾個,就彆想那些煩心事了。”
幾人又嘰嘰喳喳,推杯換盞,聊了些高興的事,屋外小雨淅淅瀝瀝,簷下青銅鈴被吹的一聲響過一聲。
雨漸漸的停了,暮色晦冥,燈籠一一點了起來,地麵卻還是潮的,一堆堆水窪,青緞繡花鞋踩著水而過,飛濺起的水珠摔碎成好幾瓣。
唐芝芝飛快跑走,薑亭月撐著額角,覺得自己酒量大不如前,她暈乎乎的問:“芝芝做什麼去了?”
蘇子意大著舌頭道:“好像是要,慶祝……”
蘇子嫣糾正道:“不是慶祝,是歡送。”
林靜姝病才好,沒喝什麼酒,倒是唯一一個清醒的,這邊摸摸小臉,那邊探探額頭,細細守著,生怕喝出什麼意外來。
不多時,唐芝芝又抱著煙火跑回來,身後跟著不少人,她雙頰飛紅,眼睛卻亮的厲害,喊道:“走,咱們放煙火去,給他滿城都放。”
林靜姝問:“咱們自己放嗎?”
“怕是不行。”林靜姝皺眉說,“她們三個,都醉的不大清醒。”
唐芝芝奇怪道:“我拿的是去年的桃花釀,應當不醉人才是?”
她忙吩咐下人將煙火放在乾燥地兒,自己上前,提起酒壇子一看,莫名心虛。
林靜姝問:“怎麼了?果然拿錯了?”
唐芝芝有些懊惱,“拿成了我爹的荼花白,我說怎麼沒倒幾杯,她們仨都不行了。早知道,我就不給她們灌酒了。”
“我就說唐芝芝你憋著壞呢!”薑亭月聽清了,又好像沒聽進腦子裡,她伸手,抱住離她最近的林靜姝,悶聲道,“壞蛋!”
林靜姝笑著摸摸她腦袋,又問:“還放煙火嗎?”
“放。”唐芝芝不跟醉鬼計較,她說,“全城放是來不及了,就在院子裡放吧!”
蘇子意忽然高聲道:“那我要爬屋頂去看煙火。”
要是平時,蘇子嫣就要跳起來揪她耳朵了,但現在蘇子嫣也暈乎乎的,還不忘點頭叮囑道:“叫下人先清理一下,免得發生什麼意外。”
清醒的就兩個,更何況放煙火是她提議的,唐芝芝不可能麻煩林靜姝一個大病將愈之人,便轉身,自己吩咐下人擺放煙火,她蹲下來,自己一個個檢查,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但不一會兒,其他人都跟著上前了,薑亭月笑著擺弄煙火,說:“咱們一起幫幫忙。”
唐芝芝的感動還沒升起來,就望見她一個放進水裡,另一個順手拔掉了引線,頓時頭疼尖叫道:“將她拉開。”
“你彆來幫我了,你不搗亂就是在幫我了。”
薑亭月輕哼一聲,還沒說話,就被清醒點兒的蘇子嫣給拽走,她說:“月月,我帶你去吹吹風,不然一會兒你都上不去屋頂。”
好一番折騰後,屋頂的水擦乾了,也做好防護後,五個人排排坐在屋頂上,唐芝芝一聲令下,萬千煙火,絢爛在頭頂。
向來湊到一起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五人,頭一回安安靜靜的,互相靠在一起,看著煙火繽紛。
靜寂中,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句:“要是雁姐姐也在就好了。”
氣氛頓時低迷起來,甚至不知道是誰,忽然哽咽了聲。
薑亭月望了好一會兒煙火,才出聲道:“不是有句詩說,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不過月亮每天都能看,月月都相同,不然這樣吧!咱們就定一個日子,或者就今日,每年這一日,大家就在同一個時辰,一起放煙火,這樣,就算咱們在不同的地方,也勉強能算是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