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初的目光落到聞湛的手指上,他手上的傷一直沒有好,如今曲著手指拿勺,關節上的紅痕愈發明顯。
“你的傷口為何沒有好轉的跡象?”她將頭湊近了一點。
聞湛手指下意識躲閃了一下。
陸雲初一把抓住他的袖口,聞湛一僵。
“你又沐浴了?”她猜到了原因。
她拎著聞湛的袖口,聞湛動也不敢動,仿佛是一隻被拎著頸後軟皮的貓,隻能乖乖點頭承認。
陸雲初板著臉:“上藥了沒?”
聞湛素來是個有問必答的人,可此刻卻跟沒聽見似的,沒有回答。
他是個啞巴,悶不吭聲這招太適合他了。
陸雲初把他放在桌邊的紙筆拿起來,推他麵前。
聞湛為難地蹙起眉。
陸雲初用炭筆敲敲小本子。
聞湛沒辦法,接過筆,在上麵寫道:不沐浴,洗不乾淨。
答非所問。
“上藥呢?”
他猶豫了幾番,終是答道:不方便。
陸雲初將他袖子提起,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他的傷口,發現有藥粉殘留的跡象,但是依舊沒有好轉。
他背上不便上藥,那傷勢該有多重啊。
陸雲初有點苦惱,也有些生氣:“你為什麼不聽勸?”
聞湛的手在袖口縮了一下。
他這個瑟縮的動作陸雲初那團火一下子就被澆滅了。
她都要忘了,聞湛是怕她的。
“抱歉。”她收回手。
調整好情緒後,她問:“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聞湛不解其意,迷茫地看他。
“我不讓你傷口碰水,讓你上藥,你都聽明白了嗎?”
聞湛點頭。
陸雲初悶悶地問:“那你為什麼不照做?”
她這樣讓聞湛有些慌張,忙在紙上寫道:臟汙比疼痛更難忍受。
這行字砸在了陸雲初胸口,讓她低沉的心情瞬間變成了酸澀。
前世她的腿瘸了,一到下雨天就難受,現在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很難想象聞湛這樣滿身傷口、病痛纏身的人,要有多大的忍耐度才能認為這種疼痛還能忍受。
想起他被吊在那裡滿身臟血的模樣,陸雲初垂下頭,忽然很喪氣。
她是個很笨的人,若是換個果斷機敏的人來穿越,必不會像她這樣折騰兩世也沒能逃過命運。而這兩世,聞湛就這樣被吊在那裡,等待死亡將他解脫。
連身上有些冷汗都能不忍,那渾身血汙該有多難受呢?
她頭快要垂到胸口了,眼前忽然遞來一個本子。
小小的方塊兒本上字寫得很擠,不忍浪費一絲空間。
——我不沐浴了。
陸雲初抬頭。
見她有反應了,聞湛收回本子,繼續挨著寫道:
——我會好好上藥。
陸雲初臉上表情更苦了,就這樣愣愣的看著他。
他側頭,避開她的目光。
陸雲初便收回視線,想起正事:“你背上怎麼上藥呢?”
她拋開沒用的低沉情緒,朗聲道:“‘脫衣裳,我給你上藥!”
“咳咳咳!”聞湛忽然發出劇烈的咳嗽聲,連忙以袖掩麵,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咳得慘白的麵色都有了絲絲血色。
陸雲初連忙給他斟了一杯溫水。
聞湛咳聲漸止。
陸雲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一番:“你背上沒法自己上藥,我記得背上傷勢很嚴重。”全是鞭痕。
聞湛垂著眸,試圖裝傻充愣,假裝聽不見。
“喂。”陸雲初無奈。
聞湛最後掙紮。
——無礙的。
陸雲初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聞湛垂眸,妥協了。
他耳根紅透,先轉過身,背對著陸雲初,再慢吞吞地解開衣裳。
這樣的他實在是鮮活可愛,陸雲初咬唇憋住笑聲。
然後她的笑意就停止了。
他背上傷口錯落縱橫,深深淺淺,猙獰至極,被水泡過後,邊緣皮肉微微發白,看得陸雲初又有些憋悶生氣,偏偏她還不能發火。
她著實是拿他沒辦法……
她取來裝藥的瓷瓶,蘸取後,輕柔地為他上藥。
剛一碰到,聞湛身體便僵硬了一瞬。
她的動作已經儘量輕柔了,可是聞湛還是疼嗎?
她便把動作放得更輕,輕柔得像風,聞湛便不僵硬了,開始顫抖。
“很疼嗎?”陸雲初問。
聞湛試圖拿起紙筆寫字,陸雲初卻沒來得及等他的答案。
她對著聞湛的傷口吹了一下。
“啪嗒。”聞湛的筆掉了。
“吹吹應該會好點。”陸雲初道,“看你疼得厲害。”
聞湛不敢動,沒法拾起筆,隻能任由她輕柔地為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