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剛才那麼掙紮,就是因為……舍不得這一塊兒餅?
柳知許歎了口氣,不知如何評判才好。
拆開油紙包,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
燒餅外層烤得金黃,內裡白軟蓬鬆,麥香明顯。裡麵夾著裡脊肉,醬汁濃稠,裡脊肉被染成紅棕醬色,軟白的燒餅餡兒也被浸潤,白白棕棕。
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燒餅怎麼聞著就這麼香呢?
柳知許想到了兄長還在時,偷偷帶她到益州街上遊玩,她見百姓們不舍地掏出幾個銅板,滿臉期待地買燒餅將其分食,一副極其美味的模樣,忍不住叫下人也給她買了一個。
結果吃到以後非常失望,燒餅的味道隻能說平平,不像手中這個燒餅,看著粗糙,但僅僅是香氣就足夠誘人。
她將燒餅拿起,緩緩遞到嘴邊。
還未碰到,影突然現身,半跪在她身前,打斷了她的動作。
柳知許看他一眼,笑道:“她不至於這麼傻,怎麼會在燒餅裡給我下毒?”
影抿了抿嘴,終是沒有退下。
被他這麼一打斷,柳知許感覺腹中的饞蟲開始叫囂,手指一捏,夾餡兒裡飽滿的醬汁往湧,快速咬下,接住將要湧出來的醬汁。
她這才知道看著濃稠的醬汁原來不是醬汁,而是裡脊肉的肉汁,鮮香濃鬱,餅餡被其浸潤,內裡咬起來濕糯糯的,咀嚼起來極其有滿足感。
裡脊肉很能抓漿,不帶肥脂卻絲毫不柴,又嫩又華,味道鹹甜,肌理分明,一絲一絲的,層次豐富。
熱氣在口中衝撞,回韻久久不散,她連忙用手帕擦到嘴角碰到的溢出來的醬汁,維持優雅。
“真奇怪。”她放下燒餅道,“怎麼這麼好吃?”
她又陷入了沉思,緩緩道:“她這麼頻繁地……”
影捏了捏拳頭,在心裡接道:頻繁地騷擾。
卻聽柳知許接著說:“……頻繁地對我示好,莫不是知曉了我的身份?”
影高大的身影有那麼一瞬的僵硬。
柳知許迅速做出決定:“讓人查一下她,看是否有古怪。”
說完,還沒等影抱拳告退,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消滅裡脊肉餅。
陸雲初對女主的想法一無所知,心情頗好地回到院裡,聞湛正在廊下等她。
“你怎麼起來了?”她快速跑過去,“外麵冷,不是讓你躺著休息嗎?”
聞湛笑著指指廚房,陸雲初恍然大悟,一拍腦門:“糟了,忘記熄火了!我的餅!”
剛邁出去半隻腳,就被聞湛拎了回來,眼前出現聞湛早已寫好字的本子。
——彆擔心,我把火熄了。
陸雲初點點頭,放心了:“今天咱們吃餅,我想了想,整天喝粥人也會喝得沒力氣,你這麼虛弱,還是得吃點讓人有力氣的。”
聞湛點點頭。
“不過你得循序漸進,胃不舒服了,馬上就停下,知道嗎?”
聞湛再次點頭。
點頭的時候倒是利落,吃的時候就全忘了。
剛出爐的餅最是誘人,表皮金黃噴香,熱燙的爐溫將麥香激發得淋漓儘致。
一口咬下去,鬆軟的餅,細嫩的肉,裹不住的肉汁,很難再維持優雅。嘴巴要緊抿,以防肉汁溢出來,臉頰要高高鼓起,才能包住餅,大力咀嚼。
陸雲初從來不是什麼精細的人,她做飯,怎麼實在怎麼來,燒餅個大結實,裡脊肉拚命地往裡夾,肉汁也灌得滿,差點就要裹不住了。
正是這種實在才讓人能充分體會碳水的滿足感,拋掉優雅,徹底儘興地感受食物帶來的純粹歡愉。
聞湛低著頭,速度越來越快,咀嚼地時候臉頰鼓鼓的,一點兒也不像他。
他吃飯很安靜,陸雲初抬頭才發現這一幕,連忙厲聲製止:“吃慢點,小口小口來!”
聞湛抬頭,有種被捉包的羞怯,趕緊咽下。
結果當然又被凶了:“嚼細了再咽。”陸雲初無奈道,“生怕你的胃不痛嗎?”
見她皺眉,聞湛一下子萎靡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神色染上愧疚,把餅放下。
陸雲初覺得自己真是完蛋了,看見他這幅模樣心就軟了,挪到他旁邊,問他:“胃難受嗎?”
聞湛搖頭,搖完頭後又摸了摸腹部,確認並非因為自己習慣了痛感而麻木,而是真的沒有痛感後,又一次搖搖頭。
陸雲初便道:“好吧,那你繼續吃,這個吃完就不許吃了。”她坐在聞湛旁邊,見他拿起餅,小口小口地啃起來,很想笑。
看著這麼疏離孤冷的人,吃起東西卻如此反差,狼吞虎咽的,一點兒也不像他。
陸雲初無奈地搖搖頭,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夾肉餅嘛,真像沒吃過好東西一樣……不對,不是真像,是確實是沒有吃過好東西。
她心中歎氣,擠出溫柔的笑,把紫菜蛋花湯推給聞湛:“喝一點湯,不著急,慢慢來,等你胃養好了吃多少我都不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