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脫口而出:“你在學朕!”
“這個名叫錢寧的人之於你,恐怕就像劉吉之於朕。”
“你是在找替身,對嘛?”
弘治帝太聰明了,一眼看穿了常風的意圖。
常風可以騙錢能、騙劉瑾。但他不會傻到去騙弘治帝。
常風的回答很得體:“臣是在效仿聖賢。您就是當世聖賢。”
弘治帝“噗嗤”笑出了聲:“你都不如直接說朕滑頭。你也夠滑頭的。”
“不過你的做法是對的。鋤草會得罪普天下的清流。朕也不想看到你這柄鋒利的匕首,因砍又臭又硬的石頭卷了刃。”
說完,弘治帝拿起禦筆,刷刷刷寫了一道升錢寧為副千戶的聖旨,又蓋了小璽。
大明的高官任免明發聖旨,是需要內閣擬旨,司禮監批紅的。
錦衣衛是皇帝的家奴,任免聖旨無需內閣經手。弘治帝的手書加小璽足矣。
半個時辰後,錦衣衛查檢千戶所。
常風召集小旗以上袍澤在他的值房聚齊。
常風道:“諸位,有一個好消息!我剛求了皇上,升錢寧為副千戶!皇上已經下了聖旨!”
常風此言一出,一眾袍澤麵麵相覷。他們震驚之餘,更多的是不服。
特彆是石文義。
要論對常風的忠心,石文義遠超錢寧。要論跟常風的時日,石文義跟了常風四年,錢寧隻跟了一年。
不過石文義是個很精通人際交往的油滑之人。
雖心裡不服,他還是第一個抱拳拱手,祝賀錢寧:“錢副千戶,恭喜了。今後弟兄們還要仰仗您多多提攜。”
錢寧沒有說話。因為他愣在了原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隻是個小旗,常爺竟替我在皇上跟前說情,直接給我連升四級?
我曰!我真不是人啊!夏天的時候怎麼就在杭州鬼迷心竅,派人給義父送信,告訴了他杭州城血案的真相?
這不是把常爺給賣了嘛?
錢寧此刻備受良心譴責。不過畢竟良心值不了幾兩錢。內疚很快煙消雲散。
錢寧“噗通”給常風跪下了:“常爺,您的提攜之恩,我永生難報!”
常風笑道:“快快請起。你說錯了,不是我提攜你。而是皇上提攜你!”
徐胖子笑道:“錢寧,彆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了。今晚怡紅樓,你請客!”
怡紅樓的幕後老板是賽棠紅。如今徐胖子跟賽棠紅成了長期的姘頭。他很喜歡幫怡紅樓拉生意。
錢寧豪氣的揚起了手:“沒說的,今晚小旗以上的袍澤都去怡紅樓。宿資我付!我付!”
常風卻正色道:“諸位,咱們沒那麼閒在!今日朝廷中出了一件大事!”
“兩京兩百多名清流言官結黨,以聯名上折、跪諫的方式脅迫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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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身為皇上的家奴,必須得替皇上出這口惡氣!”
錢寧剛升了官兒,自然要表現一番。他義憤填膺:“那些該死的清流,就像是一群烏鴉,整日裡隻會在朝堂上聒噪。”
“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這回他們竟欺到了皇上頭上。簡直是找死!”
常風道:“錢寧。你剛升副千戶,應該在皇上麵前好好露個臉,證明你的能力。”
“此番懲治兩京言官,你在前頭打衝鋒,我給你出謀劃策。”
錢寧喜出望外,他很是嫉妒常風這一年多以來屢屢在皇上麵前出彩。
四個月前他出賣常風,有一定的原因是出於嫉妒。
他很想成為第二個常風。
噫!好!這回在皇上麵前出彩的機會,終於落到了我頭上!
錢寧拱手:“常爺,怎麼乾,您就吩咐吧!”
常風道:“懲治兩百多名清流言官,說難就難,說簡單也簡單。”
“咱們錦衣衛一百多年如一日,給無數官員建了私檔,派了無數耳目打探官員隱事。為的就是在這種時候有的放矢。”
“那些清流言官,我估計有九成都有把柄在咱們的私檔房。”
“剩下那一成言官是乾淨的也不要緊。咱們錦衣衛的本職是栽贓。”
錢寧附和:“常爺高見!”
常風提醒他:“你聽好。皇上的意思,是隻將他們貶謫、流放。不要他們的命。你可彆搞出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安在他們頭上。”
“之前京城的清流領袖是湯鼐、鄒智、吉人、李文祥。現在他們已經偃旗息鼓了。”
“如今挑著頭在奉天門跪諫的,是張升、曹璘、歐陽丹!你先把這三人治罪,押入詔獄再說。”
錢寧拱手:“屬下明白!”
又能在皇上麵前出彩,又能在一眾清流麵前抖威風。錢寧何樂而不為?
他一頭紮進了檔房,對照著彈劾折子上的聯名,帶著人一個一個查找官員私檔。
值房這邊。常風穩坐釣魚台,跟徐胖子品著茶。
徐胖子問:“你要升,也該升石文義啊。升錢寧作什麼?”
常風微微一笑:“錢寧是錢公公的義子。我這不是想送錢公公一個人情嘛。”
徐胖子道:“你有點虧待石文義了。咱們千戶所裡,除了我和虎子,就數他對你忠心。”
常風點點頭:“嗯。過幾日我跟朱指揮使說說,升石文義當個百戶。”
當日傍晚時分。錢寧拿著厚厚一摞私檔,來到了奉天門。
左庶子張升正領著一百多名清流高呼:“請皇上罷免劉吉!”
錢寧走到他麵前,直接抬腿踹了他一腳。
張升不是王恕,沒有毆打錦衣衛的膽量。
王恕喜歡動手。張升喜歡動嘴說理。
張升質問錢寧:“你為何侮辱斯文,毆打朝廷言官?”
錢寧怒道:“打得就是你個烏龜王八蛋!你四年前隻是個小小的從五品府同知。如何調進京當了正五品的左庶子?”
“要知道,地方官升京官,升一級頂三級!”
張升道:“自然是因為我為官清廉.”
錢寧罵道:“去你娘了個蛋吧!糊弄到錦衣衛頭上了?成化二十年,奸宦尚銘做壽。你這個窮酸沒錢獻什麼金銀珠寶。”
“於是你挖空心思,托人進京,給尚銘獻了一首賀壽詩。”
“那詩寫的精妙,且是藏頭詩。詩首相連,是‘內相壽比南山之鬆’八個字。”
“尚銘一高興,就跟吏部打招呼,把你調進了京城。”
“就你這樣的也敢自稱清流?舔奸宦的腚都快舔出屎來了!”
張升目瞪口呆:“那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錢寧怒道:“四年前又如何?來啊,張升諂媚奸宦,謀取升遷,罪大惡極。立即奪去烏紗,押入錦衣衛詔獄聽候發落。”
兩名力士上前,摘了張升的烏紗。
隨後錢寧繼續拿著私檔點名:“禦史歐陽旦。你巡查河南時,察覺沁陽府糧庫虧空。本來已經寫好了參劾折子。”
“沁陽知府給了你三百兩銀子。你就把折子撕了!”
“你納賄包庇,罪大惡極!立即奪去烏紗!押入詔獄!”
錢寧今日算是在奉天門抖足了威風。一連抓了二十多名官員。
奉天門前跪著的官員隻剩下了八十來號。
錢寧高聲道:“剩下的人都聽了。若你們覺得此生沒乾過錯事,就留在禦門繼續跪諫。”
“如果覺得自己屁股不乾淨。就老老實實滾回家去,等待治罪。”
清流們慫了!
之前他們的四個領袖早朝時倒戈。
現在他們的三個領袖又被抓進了詔獄。
誰還敢在奉天門找弘治帝的晦氣?
他們紛紛起身,準備離開。
錢寧大喊一聲:“都給我聽好了。我叫錢寧,是錦衣衛的新任副千戶!”
“大過年的,誰敢讓皇上一時不痛快,我錢寧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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