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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剛剛醒來,坐在龍椅上享受一杯沉香熟水。
他不理解先皇為何要十八年如一日,天天早起。
難道不早起去禦門聽文官聒噪就治理不好天下嘛?禦門早朝時,皇帝、百官都睡眼惺忪、困倦不堪。做出的決定真的能夠利國利民嘛?
剛喝了兩口沉香熟水,正德帝聽得一聲暴喝:“皇上為何缺席早朝!”
中氣十足的爆喝來自於劉健。嚇了正德帝一跳,差點嗆到。
三位輔政沒有旨意,直闖進了乾清宮。
如果上綱上線一點說,劉、李、謝無旨氣勢洶洶的進宮,有刺王殺駕之嫌。
正德帝驚訝:“三位先生,你們怎麼來了?”
劉健連叩拜禮都沒有行,直接質問正德帝:“皇上為何缺席早朝?”
正德帝敷衍道:“朕龍體欠安。”
謝遷怒道:“皇上哪裡像抱病的樣子?”
“臣自您八歲時就擔任您的老師。天天教您要做個勤政愛民的儲君。當個先皇一般的好皇帝。”
“老師的諄諄教誨,當學生的難道都忘了嘛?”
正德帝目瞪口呆。教誨?臣子當著皇帝的麵擺教師爺的架子?
李東陽的語氣比劉、謝要和緩:“先皇在位時,偶感小恙不會缺席早朝。弘治十七、十八年病重時,即便重病在身也會讓內宦們背著參加早朝。”
謝遷接話:“沒錯!皇上要學先皇。不要學桀紂!”
正德帝忍不了了!
他再有城府,也始終是個十五歲血氣方剛的青年。剛登基沒幾天,謝遷就說他學桀紂?
夏桀商紂是誰?那是史書中有名的暴君!
正德帝的態度不再像學生一般卑微:“朕就缺席了一日早朝,就成了桀紂之君?”
“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朕若是桀紂之君,是諸位先生教導無方!”
三人麵麵相覷:夭壽啦!學生竟敢跟老師頂嘴?我們三人是先皇托孤的輔政大臣!沒讓你喊一聲相父就不錯了。
正德帝大喊一聲:“穀大用!送三位先生出殿!”
這是正德帝第一次攆三位輔政出殿。
劉健等人出得乾清宮。
謝遷建議:“首輔,上奏疏吧!讓六部九卿、在京文官聯名。得讓皇上知道,這朝堂是誰說了算。”
這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員工認為自己是老板。
劉健等人忙著串聯文官上奏疏,勸諫正德帝勤政。
錦衣衛那邊,常風等人也忙翻了天。
值房之內,常風眯著眼睛,聽取著新任指揮使錢寧的彙報。
錢寧道:“弘治十三年,首輔劉健之侄劉成安販賣私鹽,數量達一萬五千石。被兩淮巡鹽使衙門緝捕。”
“劉成安亮明身份。巡鹽使高斌秉公執法,毫不留情。兩個月後,內閣建議先皇,將高斌明升暗降至廣西任學政。不久,劉成安被新任巡鹽使釋放。”
常風冷笑一聲:“嗬,典型的以權謀私,回護子侄,公報私仇。高斌如今在哪兒?”
錢寧答:“得罪了內閣的巨佬,高斌的前程儘毀。官兒越做越小,如今已降為廣西桂林府通判。”
常風吩咐:“派個得力的人,去趟廣西。拿到高斌關於弘治十三年私鹽案的證詞。”
“另外告訴高斌,剛正不阿的人朝廷不會忘記。一年之內,他會收到升官的調令。”
錢寧點頭:“好。”
石文義道:“謝遷家族參與走私,與倭寇勾結。在寧波大做瓷器走私生意。號稱海上十件瓷,五件出謝家。”
常風道:“雙木會的賬冊還在我手中。將關於謝家的賬目謄抄出來,作為罪證。”
張采道:“李東陽身上,實在挖不出什麼像樣的黑料。這人做事太縝密,廠衛要對付他不好得手。依屬下看,不如栽贓?”
常風沒有接張采的話。而是笑道:“差點忘了一件大喜事。太後給犬子指婚了!你們這些做叔叔的,等定親禮時都來我家喝酒。”
錢寧道:“太後給破奴指婚?他是新科進士,又是皇上的身邊人。想來未來的妻子一定是大家閨秀。”
常風點頭:“沒錯!的確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四書五經不輸男兒。”
張采問:“帥爺,您彆賣關子了。到底是哪家小姐啊?您的親家,以後咱們弟兄得照顧些。遇上了麻煩,咱們弟兄幫忙解決。”
常風的回答令眾人十分吃驚:“內閣次輔李東陽家的四小姐。”
眾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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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文官首腦之一結親?廠衛跟文官勢同水火啊!
常風微微一笑:“李東陽這人,不同於劉健、謝遷。”
領導說話,無需多麼直白。隻要點到為止即可。
常風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咱們錦衣衛這回要動首輔劉健、閣員謝遷以及他們下麵的部院大臣。對李東陽要網開一麵。
錢寧試探著問:“敢問帥爺,跟李東陽結親是太後的意思還是.”
常風答:“是皇上提醒太後,李家還有位小姐尚未婚娶的。”
眾人了然。不是常風要保李東陽,而是皇上要留李東陽。
常風道:“好了,言歸正傳。我給諸位三個月期限。三個月內,要查出足夠讓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腐儒丟官的證據。”
眾人齊齊拱手:“遵帥爺鈞令。”
兩日之後。
一封厚厚的奏疏擺在了正德帝的麵前。
奏疏的內容其實很短,不過區區數百字而已。大意是勸諫正德帝勤政,今後不要再缺席早朝。
長的是署名!
內閣三閣老、六部九卿、科道言官、翰林官在京文官一千九百九十四人中,有大概一千八百人署名。
奏疏中光是署名頁就有五十多頁。
正德帝坐在龍案後,凝視著這份五十頁署名的奏疏發愣。
常破奴侍立在正德帝身旁。
正德帝沉默良久後問常破奴:“你看到了什麼?”
常破奴答:“臣看到了一座朝堂上的冰山。鐵板一塊、針插不進、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冰山。”
“他們在欺君!不是欺騙的欺,而是欺侮的欺!”
常破奴始終年輕,說話直來直去,沒有官場老油條的油滑。這一點很得正德帝心意。
正德帝道:“說的好!不愧是常風的兒子!告訴你,朕打算讓你的父親做一柄鑿子。鑿碎這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