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雅君對這個孩子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要說不幸,她也是在父母的期盼下出生的,也是父母的慰藉,也有過一段時間一家三口的快樂。
要說幸運,這才不到三個月,就成了孤兒,雖然譚雅君自認為他們也會給孩子全部的愛。
但是人嘛,都講究血緣親人,尤其是李燕兩口子都是有親人和沒親人一樣的,就是他們兩口子,本來也是希望孩子的命能好一些的。
結果,到現在,也說不好是李燕身體拖後腿,還是命運捉弄人,陳建國的選擇,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安葬了夫妻兩個,回到知青院,知青們氣氛低迷。
結婚沒結婚的,搬出去沒搬出去的,都回來了,偌大的房間,二十多個人,愣是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小嬰兒的哭聲,算是打破了這個平靜。
“雅君姐,你們要收養這個孩子嗎?”
他們幾個人知道兩家的內情,其他人可不知道,譚雅君也是成親還沒有多長時間的小夫妻,因為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在村裡已經有閒言碎語了,反而要先收養彆人的孩子,這擱誰身上都挺為難的。
在外人眼裡,猶豫甚至拒絕才是正常的。
所以這也是劉建設關心的問題,兩個人都是知青,這孩子也算是村裡的,萬一人家不想養,這責任肯定也是要落到他這個村長頭上的。
譚雅君和劉解放對視一眼,和知青們對視一眼,也沒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帶著幾分無奈,苦澀,和恰到其處的傷心,也有幾分勉強,
“村長,你也知道,我們結婚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孩子,好多嬸子也知道我,喜歡孩子。
現在燕兒他們兩口子把孩子托給我們,說實話,這孩子我確實是喜歡,我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相處一場,這孩子我們也會當成自己的孩子。
隻是,我家裡的條件,大家都知道,和燕兒兩口子差不多,前後不靠都要靠自己,我們兩口子肯定會努力往好了過,儘量不會麻煩村裡。
但是,我們也希望鄉親們能口下留情,”
依著現在的情況,他們兩口子這輩子應該也就這一個孩子,有這麼多知青,他們倒也不怕孩子養不大。
不過說這話,一個自然是給村裡人看的,時間長了有這個孩子,她的肚子也不用另找借口。
再一個,也是給劉建設看,我們知青的團結。
能毫不猶豫的把不是自己的孩子養在家裡,對於他們現在的生活水平來說,也不是意見容易的事,但是這是知青的孩子,他們願意付出。
而且,她最後的話也不是無的放矢。
村裡人的長舌,他們是深有體會,現在還不知道要在這邊生活多長時間,孩子的身世不是秘密,他們都知道這瞞不住,可以想象,日後那些閒言碎語,怕不怕的另說,但是態度總要有,萬一因為這個跟村民起了什麼矛盾衝突,他們也有理有據。
不過,總體說起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譚雅君也是借機把態度擺出來,究根到底,這也可以說是知青的事,對村裡影響不大,但是這是閒著的季節,村裡的八卦肯定是不會少的。
出了這事,最近他們的情緒肯定是不會好的,沒有耐心對付村裡那些,先說明白了,到時候要是真有人扯老婆舌,他們反擊也是正常的。
劉建設不是笨人,很快就理解了他們的意思,
“你們放心,你們知青也是咱們村裡的一份子,這孩子說到底也是咱們村裡人,有什麼困難你們也不要客氣,儘量來找我,村裡雖說能力有限,但是誰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就是。”
麵上話說完,這事基本也就定下來了,劉解放跟著劉建設去辦理孩子的手續,其他人去收拾一下李燕兩口子的房子,把他們準備的孩子的東西打包,然後,把大門直接鎖了起來。
這孩子說是給了譚雅君,畢竟是知青們唯二的下一代,說到底,也是自己人,是他們知青的孩子,誰也不可能不管。
明珠跟簡單感慨,
“真是世事無常,”
她沒有跟著上山,光是聽他們說,就已經讓她驚駭不已了,
“你說建國真的就能舍得這個孩子嗎?”
這種特彆細膩的感情,簡單自覺不擅長,不發表意見。
蘇紅幽幽的說道,
“是不是真的被家庭傷到了?
之前跟燕姐還能作伴,相互依靠。
現在隻剩下孩子,可能是,他怕養不好,或者,明白自己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乾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沒結婚,也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發表的看法,
“不過,你們說,那當父母的,還能不愛自己的孩子?我猜,是不是也是逼的實在沒有辦法了,才走的這步?”
信上的內容,她們都掃了一眼,不論真假,這幾年陳建國過的都很痛苦。
明珠緊緊攥著孩子的小手,心裡發緊,這是被逼到什絕望的境地,才能乾脆的舍棄孩子?
來下鄉之前,京城已經開始亂了,草菅人命她也不是沒有見過。
就說她家出事那天,爺爺被氣的發病,奶奶當場被氣死,父親被硬生生的打斷腿,而她親愛的母親決絕的轉身就走,當天就跟他們家斷絕了關係,那是第一次,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能輕易的就放棄了自己。
一度她也以為是她猜想的那樣,被逼無奈。
今天一說起,從沒露麵,卻把人逼到絕路的李燕和陳建國的家人,譚雅君那狠心的父母,劉解放那偏心的爹娘,她突然就想通了。
有些人,就是沒有父母緣。
有些孩子,也許父母緣並不深,但是卻並不缺少關愛。
“陳建國,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明明早就存了和李燕一起的死誌,還能悄悄的把孩子安排好,除了不能親自陪著孩子一起長大,在現在看,他這個父親,也不算太失職。”
信封裡留了錢票,家裡是整理好的糧食,布匹,還有他給孩子攢的一本存折,在簡單看來東西和錢都不算多,但是對於一個人上工,還有照顧體弱的妻子的陳建國來說,乾一滿天工之外,還能存下來這麼多,已經是很不易了。
下葬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隻剩下了皮包骨頭,甚至比李燕這個正經病人都要瘦弱。
“不說父親,作為丈夫,建國是絕對合格的。”
這點倒是沒有人反對,從另一方麵說,李燕這輩子,酸甜苦辣都經曆了,小家庭這邊,她是幸福的。
這事在村裡也沒藏著掖著,到底是鬨了好多天才消停下來。
轉眼,秦清淮的一個月之期就到了,簡單看著是風輕雲淡的,心裡也開始七上八下,也不是沒有後怕,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好好的,似乎,是有些莽撞了。
秦清淮敲門的時候,簡單也剛吃完早飯,見麵的瞬間,還有一點不自在,
“你,過來了啊?”
秦清淮表情一怔,第一反應是,
“你是不是後悔了?”
這句話一出,簡單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行了,進來吧。”
一邊走,順勢就把話問出來了,
“結婚報告批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