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沒過腳裸的積雪,埃洛伊斯向前走了一段兒,她的腳趾已經凍的沒有什麼知覺了,於是就停下來,在一處攤子前查看商品。
攤主太太歪坐在一隻洛可可時期的軟包扶手椅上瞌睡。
她花白的頭發包在紅色布巾裡,身上蓋著塊橘色花紋的粗呢毯子,雙腳擱在冒煙的爐子上,懷裡還抱著一隻白貓。
懷裡的貓兒看見有客上門開始叫喚,攤主太太這才將頭抬起來,她揉了揉雙眼,朝過道裡望去。
隻見,一名五官乾淨的小姑娘站在那兒,她衣著簡樸,雖然塞了好些衣裳在外裙裡,依舊看得出來清瘦,她那雙折射著雪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攤位上的幾頂女士暖帽兒。
興許又是個窮且長相漂亮,又愛美的虛榮女孩兒。
攤主太太見慣不慣,打了個哈欠,說道:“那可是法蘭西來的好貨,一塊錢一頂,不還價。”
埃洛伊斯確實盯著那幾頂漂亮的二手女帽。
都是草編芯子,外麵鑲了一層上等的天鵝絨,或者麂皮絨布,帽簷有一圈絲綢緞帶,緞帶周圍是手工的蕾絲花邊,還有染了顏色的手造花,堆疊的華麗嬌俏,一看就是柔弱奢侈的貴婦小姐們用過的東西。
很浮誇,也同樣很美好,漂亮的讓人幾乎一瞬間失去了鬥誌。
埃洛伊斯即刻收了目光,她隨手拿了兩頂沒有任何裝飾的波奈特草編帽。
這種帽兒有些像後世的嬰兒帽,可以遮住耳朵,也有前簷,可以擋雪,但冬天不比暖帽保暖,所以賣不上價。
檢查過有沒有不可容忍的破損之後,埃洛伊斯又翻找了兩條羊毛鉤織的薄圍巾,說是圍巾,其實就是兩條針混紡的布,以及露易絲需要的方形手帕。
這些東西,多少都有許多大瑕疵,價兒很賤。
攤主太太掃視了她一眼,倒是沒料到,這樣的小姑娘還能抵擋住那些漂亮玩意兒的誘惑。
“你確定,隻要這些了?我這裡可以分期付款的,你可以每周來交兩角五分錢,一個月之後,這頂暖帽兒就是你的了。”
埃洛伊斯重重的搖頭,她若是沒有重活一世,可能還會染上這種超前消費的歪路,但現在她可不會。
“結賬吧,兩頂草帽,兩條圍巾,兩條帕子。”
埃洛伊斯心想,她或許可以去多買一些輔料,回家去親自動手改改就好了。
攤主太太見勸不動她,嘟囔著嘴,以往叫她這麼說,那些女孩子們哪個不上當?
有初一就有十五,今兒是帽子,明兒是鞋子,後天又是衣裳,漸漸就債台高築了,隻能被這老太太拉去做娼還債。
埃洛伊斯冷冷地斜著眼,原身或許就是這麼被騙的。
雖然她也有物欲,想享受,但不是以這種形式。
那攤主太太蠻不樂意的算了算,說道:“一共六角九分錢。”
“一共六角吧,我隻帶了這麼多錢。”埃洛伊斯鎮定地從兜裡掏出六個十美分硬幣,她作出苦惱的模樣。
都是二手的東西,她選的這些,本就不算很好,攤主絕對虧不了,而她還得拿回去改。
那攤主太太凝噎了一會兒,今日大雪,暫且還沒什麼生意,就從她手裡拿走了六個硬幣,嘟囔道:“下回可不行了。”
埃洛伊斯果斷的抱著這些東西走開,繼續往前找去,找了一家賣二手布料的,扯了幾尺白坯布,又買了一些棉線,牛皮繩。
她在這攤位裡看見了一架坯布發舊的二手等比例女士人台,實木底座,黃銅銜接,裡麵填充的棉花,要價也不菲,攤主說,再便宜也得兩三塊錢。
埃洛伊斯隻是貪婪地看了看,沒有繼續詢問。
買完輔料,埃洛伊斯身上的錢花了個乾淨,她抱著這一堆東西,用坯布裹了,扛著一路朝家裡走。
算算,若是想集齊全套裝備,人台是做立裁少不了的東西,還有縫紉機,長剪,熨鬥,皮尺,黃銅的弧形尺,一堆輔料,等等。
她得做到何年何月才能買得起這些東西呢?
看來,還是得攢錢,辭了酒店的工作,去給裁縫店打工,想辦法慢慢往上混,用上專門的工具,這樣才能提升手藝,才能成為真正的裁縫。
埃洛伊斯抵達家中時,托馬斯和貝拉已經吃過午飯,出門去街上看聖誕節的櫥窗裝飾了。
再有二十來天,就該是新年,大街上的聖誕裝飾早就掛上屋簷,隻不過,今日各地的廣場才開始給聖誕樹掛裝飾和電燈。
埃洛伊斯獨自在家,她先是將所有的二手貨都堆進木盆,用熱水淘洗了汙漬,掛在窗前鐵絲上晾。
再把輔料和坯布,放在自己的床鋪上,收拾整齊,慢慢的列了任務。
先是答應給艾米改的衣裳,因為她沒有人台,所以要先用白坯布,按照艾米的三圍打樣剪裁。
剪出前片後片,整理胸省。
再將裁片粗縫,看看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再作修改,調整好版型後,就把坯布拆開。
拿她給的罩裙料子,一處處照著坯布裁片去下剪。
再把罩裙料子縫起來,縫上抽繩的線孔,就也成了上衣。
這個過程,預計得花上兩三日。
艾米的身材勻稱,給她做完衣裳的白坯布,也可以拿來二次利用。
再就是買來的帽兒和圍巾。
破洞的地方,補補。該修整的地方也修一修。
埃洛伊斯打算,先給草帽加上一層保暖的坯布做內襯,再把係帶脫絲的地方縫齊,就差不多了。
這個活兒,可以等帽兒晾乾了,放在明日睡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