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嘩然。
麵露驚愕者有之、摩拳擦掌者有之、暗自竊喜者亦有之...
麵對耳畔傳來的道道議論聲,以及同黨官員出列挽留,張蓬玄站在百官的首位,如一座山嶽一般巋然不動,麵不改色。
直到珠簾後的,那道宛如浩蕩天威一般的聲音響起:
“朕不允!”
“臣...叩謝皇恩!”
張蓬玄聲情並茂、感激涕零地將這場戲的第二幕演繹得活靈活現,任何人見了都得誇讚一句‘演技高超’。
雖然皇帝和首輔在百官麵前上演了一場君臣情深的戲碼,但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這位內閣首輔恐怕待不長久了。
相權雖然一定程度製約著皇權,但太康帝可是端著獵槍的牧羊人,擁有隨時終結任何一隻狼的生命。
朝會,就在熙熙攘攘如菜市口一樣的喧鬨中結束。
到了第二天,張蓬玄依舊‘固執’地再次乞骸骨。
太康帝也照例駁回。
經過了最初的驚訝,百官也就習以為常了。
夜深。
張蓬玄親自將汴梁黨最後一個同僚送出府,在管家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回到了書房內,侍女早早就掌好燈了。
熱烈的燭火,將書房照得亮堂無比。
張蓬玄的大兒子已是中年模樣,衣袍上沾著星點的木屑,沒有修行天賦的他早早入了官場,在首輔父親的照拂下,如今也隻是戶部的一位主簿。
接觸不到什麼國家大事,目光淺顯,官場智慧也不夠深厚,所以對於此番父親堅持致仕的行為十分不理解。
“父親,為何要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致仕?”
張蓬玄步履蹣跚,坐到書桌後邊,燭光將他臉上的皺紋映照得一清二楚,張昌這才發現父親已經蒼老至斯。
而且也佝僂了許多,似乎再也無法如往常一般,撐起張家的天。
“你當我想離開這位置嗎?”
“首輔已經位極人臣,牽一發便要動全身,不管是在朝在野,許多事情都會因為我這小小的一份奏章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兩天時間,張蓬玄才感覺到了自己是個年過七旬的老頭,連日來接待府上絡繹不絕的說客已經讓他有些焦頭爛額了。
若他還是以往那位雷厲風行的首輔大人,是絕對不會和這兒子多說一句話的。
可能是自己即將告老回鄉,大兒子一人在京為官,張蓬玄想要灌輸一些官場上的鬥爭經驗給他,讓這個平庸的大兒子長一長心眼。
“那父親你為何...”
張昌更是不解了,今天許多同僚都來勸誡,天子也多番挽留,但自家老爹就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告老還鄉。
“是天子要老夫致仕,老夫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