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翌日,聖塔蘭堡,霍夫曼唱片公司大樓。
“範寧先生,您終於將灌錄《第一交響曲》的計劃排上日程了。”
“不瞞您說,剛剛接待您參觀公司的路易斯親王,最近已經問了在下好幾次,範寧指揮簽約後什麼時候推出第二張唱片了。”
乾淨明亮的會客間,梳著油背頭的大鼻子紳士正攪動著咖啡中的煉奶:“樂迷們對它的期待呼聲居高不下,我相信它發行後閉著眼睛都能迅速衝上四星評級。”
比例千裡挑一的四星唱片的市場反響參考,是首批售出10000份或累積30000份以上。
此前範寧的夏季音樂節唱片被評為百裡挑一的三星帶花,首批售出440份,隨著前期宣傳和演出所累積的市場需求被消化,後續這半個月追加的銷量是370多份。
畢竟唱片這種非必須輕奢品,不像其他工業產品那般具有廣泛的消費受眾。
應該說衝擊四星“傳奇演繹”評價隻是“有望”,且需要好幾年時間,如果時間線拖得更長的話,累計30000份的入選參考標準也會被繼續拔高。
主要是說來說去,這唱片賣得再好也是空有榮譽,霍夫曼唱片公司分不到錢了啊!
如果《第一交響曲》能按照預期大賣,一定能治好投資人路易斯親王痛失上張唱片分紅的“抑鬱症”,自己今年年底也有一筆創曆史新高的獎金到手了。
大鼻子紳士的眼神中同樣閃耀著金錢的氣息:“您看什麼時候帶著舊日交響樂團的藝術家們來此做客,我提前調試好最大的交響樂排練廳,然後安排上聖塔蘭堡最地道的宮廷風味晚宴。”
“查普曼先生,我的藝術家們現在還不知在哪。”範寧靠坐在綠植旁邊的沙發上笑道,“今天先來錄製《為固定低音主題而作的含詠歎調和三十個變奏的鍵盤練習曲》吧,交響曲的錄製事宜,我在考慮放在新年之後進行,那時時機會更加成熟。”
“也是不錯的計劃。”查普曼起身,“我這就為您準備好獨奏錄音室,若您現在狀態良好的話,可以先隨著工作人員去挑琴。”
對方的接待充滿風度和熱情,但範寧的靈覺其實敏銳把握到了他微妙的失望。
儘管馬克生前向同僚們轉述過當時演奏現場的情況,但文字並不具備現場的靈感振蕩和聲響衝擊力。
而且剛剛整理出的樂譜,範寧也沒有選擇他們旗下的出版商,因為此前在普肖爾出版社簽下的一年合約還沒到期。
這位新的交接過來負責範寧事務的高管,顯然對已明確收獲市場呼聲的《第一交響曲》更有興趣。
靜謐的錄音室內,燈光柔和地灑在作了回聲處理的木牆上。
範寧坐在被拾音電極麥克風環繞的“波埃修斯”鋼琴前,稍稍調勻氣息狀態後,再度奏響了那支傳世的詠歎調。
不得不說,每次聆聽或演繹《哥德堡變奏曲》,都覺得有新的變化,新的心境,都能感受到新的神性視角。
這部偉大巨著的可能性簡直無窮無儘。
巴赫沒有給朝聖者設限,這部原本為雙層大鍵琴創作的作品,原譜除了記有音符、節奏,和少量的裝飾音提示外,什麼也沒有——沒有力度、沒有表情、沒有速度。
沒有人能定論在現代鋼琴上應該怎麼處理才是權威。
範寧第一次的演繹偏激進和硬朗,且帶著表現欲和功利性。
昨夜的演奏則帶著較多的傾訴欲和內心化表達,重複的部分利於助眠,但變化又少了一點。
以上都算是出彩的表達方式,不過今天的錄製過程,他的速度則介於前兩次中間,更冷靜地複述著巴赫建立音響大廈的過程。
每條變奏第二次反複的時候,又作了一些力度、音色和裝飾音的分配變化,試圖儘可能地探究那個時期音樂的“程式化”和“即興化”的辯證關係。
一次一氣嗬成的,回歸了音樂本身的完美演繹。
效率之快讓工作人員為之咂舌。
“範寧先生,與您共享一下這第二張唱片的後續工作計劃...”
錄製完畢,出門前夕,查普曼讓工作人員收集了範寧對於封麵攝影的渲染意見,自己則告知了唱片製作發行的時間節點,以及宣傳推薦的鋪排情況。
應該說,他的流程十分敬業,對於推薦資源的安排,也是按照範寧這一“偉大”簽約級彆來定的。
...就是覺得,今年的獎金本應可以更高點。將範寧送上安排的汽車並揮手道彆,這位大鼻子紳士帶著些許落差感聳了聳肩。
他帶著兩位部門中層經理回到大辦公層。
製作和營銷計劃還是要安排下去的,這種級彆的藝術家,發行張唱片再不濟也比那該死的“買斷製”賺得多。
“先生,抱歉...我不清楚情況。”
“...似乎暫時沒有與我們合作的消息。”
“雷蒙德勳爵先生,十分抱歉,它的出版商不是我們。”
“抱歉,可否記錄一下您的個人信息?有進展第一時間聯係您。”
查普曼一進到大辦公層,就聽到格子間內接聽電話的職員們,那此起彼伏的職業性道歉聲。
“什麼情況?怎麼好像有很多客戶在問什麼事情?”
“查普曼先生,最近這幾天有不少客戶在問,卡洛恩·範·寧的一首大型鍵盤變奏曲樂譜我們這邊是否有售。”職員答道。
“這不巧了?”大鼻子紳士和另外兩位經理相視笑了一眼。
“剛剛範寧先生說了,普肖爾出版社的合約還未到期,你們如實告知客戶建議他們去那裡購買即可,順便預告一下我們的這張唱片。”查普曼隨意應著,抄起自己手邊一位負責統計接聽記錄的職員工作薄,“看來範寧先生這首鋼琴作品反響比想象中更大一點,是件好事,嗯,不過樂譜出版這年頭賺起錢來哪有唱片——”
他說著說著突然沒了聲音,手上迅速往前後翻動了七八頁。
上麵近一周密密麻麻的接聽記錄,部分寫著致電人背後的老主顧名字:
文化部諾埃爾部長,漢弗來司長、皇家音院首席指揮阿多尼斯、炫技鋼琴大師烏奇洛、西大陸天才鋼琴家迪托瓦、提歐來恩文化周報主編耶圖斯...
斯韋林克大師、席林斯大師、尼曼大師、齊默爾曼大師、米爾主教、克裡斯托弗主教...
除去大老級彆的人物,還有各種來自貴族家族的老客戶們。
“這些人都是來問這首曲子樂譜的?”查普曼目光呆滯地盯著手上的接聽記錄薄。
……
範寧讓送行的汽車直接開到了聖塔蘭堡城市學院。
“10場音樂會?撐起開幕季排麵已足夠,讓我去演其中一場,可對?”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是演三場。”範寧說道。
“難道三個樂章分開演不成?”
“是三首曲子。”
“就是三首獨立成曲的樂章唄。”
“不是,是三部作品。”
“單樂章作品,一共三首?”
“三部作品,九個樂章!”範寧終於從公文包的層層文件中翻出了想要的總譜。
這是一間鋪著鑲木地板,麵積超過60平方,有著南北通透落地窗的頂層場所,或許它不應稱作辦公室,而是一整塊“辦公層”。
其裝潢和陳列樸實、低調、富有文化氣息,放眼望去除了必要辦公家具外,就是大量的藏書櫃、音樂家畫像與石膏凋塑,中間並置著兩台波埃修斯九尺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