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一段信息暫時不夠,不妨先梳理第二段。”
範寧將目光移到白裙少女身上:“希蘭,你說。”
希蘭點了點頭:“去年在聖塔蘭堡帶團演出期間,我們收到了本傑明的漂流瓶,然後去了趟瑞拉蒂姆化學公司,在天台上配合接應時,‘瓦修斯’是我扮的……”
羅尹用了五分鐘聽完來龍去脈,然後斬釘截鐵說道:
“西爾維亞的身份有問題,她並不是特巡廳線人。”
“可我們至少對了四五處特征,均認為全部吻合線人身份……”希蘭立馬回憶並列舉了當時的幾處交流細節——
“一,我當時是雙重偽裝,先是扮瓦修斯,又戴上了鬥篷,但我一開口,她就辨認出了聲線,我以同事口吻問她要不要‘輪換一下崗位’,她卻強調‘陪著這群瘋子可不好玩’……”
“二,她問我‘無光之門’順利與否,還調侃‘那鬼地方好不好待’,這說明她清楚特巡廳的任務動向之一,清楚‘我’會去一個神秘危險的地方,即瓊記憶中的瓦茨奈小鎮……”
“三,在觸禁者們快要入場之前,她提醒我彆忘記重新穿上鬥篷……”
“四,我用‘巧合之門’試探,她仍然可以接上話,並且聊到了‘災劫’的神秘特性,她強調了波格來裡奇先生非常重視,因為需要靠‘災劫’占卜其他殘骸下落的計劃,所以特巡廳的任務動向之二,她還是清楚......”
“總之,非常多的細節接口都能對上,卡洛恩起初的確懷疑過她是不是在玩‘虛虛實實’,但盤點到最後,我們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太低了……”
“可是瓦修斯是‘使徒’。”羅尹說道,“他去當調查員本來就套了層皮,你們扮一個‘使徒’去騙人,相當於套了兩層皮。然後,你們‘騙’的那個人也可能套了兩層皮,彆人覺得她是一個特巡廳線人在裝隱秘組織的頭目,沒想到她是一個更大的隱秘組織頭目在裝特巡廳線人……這樣一來,你們究竟是‘套取’到了情報,還是她看破不說破,故意告訴的你,這真的很不好說……”
範寧越聽越覺得水深,手上隨意撥弦的動作都不經間停下來了。
有知者本來就是一群或皓首窮經、或能言善辯的“知識分子”,一旦勾心鬥角起來,可真是……
“而且判斷西爾維亞的真實身份,有一個更直接的思路。”羅尹繼續道,“不看過程,不看細節,就看結果。”
“我說三件你們都經曆了的事情,你們現在回頭仔細想想,是不是全部存在蹊蹺——”
“畢業音樂會事件那次,我們都認為是特巡廳裡應外合,安排西爾維亞在暗,本傑明在明,炮製了‘幻人’秘術,但結果是本傑明瘋了,這收容的‘幻人’移交給瓦修斯,瓦修斯又是‘使徒’……特巡廳不重視民眾安全,主要目的是利用‘幻人’管控攀升路徑,這沒錯,但這隻‘幻人’自始至終就沒落到過真正的調查員手裡!我嚴重懷疑他們被擺了一道,也嚴重懷疑瓦修斯後來將‘幻人’吹進‘無光之門’通道,到底是收容‘靈知’還是乾彆的事情……”
“聖塔蘭堡地鐵事件那次,你們從西爾維亞口中‘套出’了特巡廳準備利用‘巧合之門’拿到‘災劫’的計劃,然後你們就去阻止了,結果範寧先生冒著生命危險一路廝殺,最後卻是自己把‘巧合之門’打開了,如果他當時的脾氣正常點……呃我意思是,如果範寧先生的處理方式符合常理一點,要麼就是他自己搶走了‘災劫’,讓特巡廳計劃落空然後結下大仇逃難,要麼就是幾方大打出手,特巡廳最後拿到‘災劫’但死了大量的官方有知者,這兩個最可能的結果,怎麼看都像是‘特巡廳又被擺了一道’,所幸範寧先生真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事情最後又回到了正常結局……”
範寧聽到這裡時,終於覺得非常不對勁了。
“如果說剛剛兩件事情還太牽強,那你們看現在的這次。”羅尹的分析仍在繼續。
“特巡廳的目標是在特納藝術廳後山堵截範寧先生,這不會有錯吧?但他們事與願違,就是因為凝膠胎膜,且不論‘緋紅兒小姐’篡改音符的事情,至少,這凝膠胎膜就是從西爾維亞手裡流轉出來的,如果西爾維亞是特巡廳線人,你們覺得特巡廳是自己坑自己玩嗎?”
“說到底,這件事情依舊是特巡廳被擺了一道!
”
這一下眾人都說不出話了。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那就至少有三方……或者更準確地說,有三‘層’勢力在博弈。”範寧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回緩緩踱步思考。
“第一層是我們所知道的,那些在明麵上蹦躂搗亂的隱秘組織,什麼調和學派、超驗俱樂部、愉悅傾聽會,甚至是曾經的墮落煉金術士或長生密教成員都算,第二層是管控欲極強的野心勃勃的特巡廳,而這個謎一樣的西爾維亞,她的身份在第三層?甚至於把特巡廳都甩得團團轉?”
範寧突然感覺這事情經不起細想,越想越背脊發涼。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當時想阻止“巧合之門”打開,就是怕特巡廳用‘災劫’占卜到“舊日”,而自己後來能想到用‘舊日交響樂團’的名字混淆占卜的結果,同樣是因為這點……這情報居然也能算是西爾維亞告知的!
如果事先知情的話,誰敢去扮演一個“使徒”啊?就是事先根本想不到......
就如羅尹所說,究竟是‘瓦修斯’從特巡廳同事口中‘套取’到了情報,還是西爾維亞看破不說破故意告知,這真的要打一個問號。
難道說有什麼存在,在乾擾著特巡廳收集器源神殘骸,所以在無形中給自己提供了一些微妙的幫助?“災劫”那次由於自己不按套路出牌,乾擾未能得逞,但“舊日”的秘密,仍幫助自己藏到了現在?這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
“你的三層說法很可能是準確的。”羅尹說道,“因為,在這個發生了一係列意外事件的節點上,博洛尼亞學派又打探到了一條耐人尋味的情報,嗯,其實也算不上是機密了,估計指引學派馬上就會知道,因為特巡廳為了合作,在官方邃曉者高層中公開了一部分信息。”
“有一個從未聽過的隱秘組織走入了特巡廳的調查視野,這個組織之神秘危險,以至於波格來裡奇親自下令,將其名字都列入了絕密消息,防止位格不足的有知者在調查時遭遇不測……”
“這個隱秘組織研習的見證之主,有一位叫‘真言之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