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特對特巡廳也不是重點,舍勒他自己才是重點……
何蒙平息了一下心裡的古怪感受,和另外幾人一起,十分給麵子地向身邊仍穿著一身燕尾服、熱得滿頭大汗的指揮家齊齊遞去一個欣賞的眼神:
“一定多多關注。”
瓦爾特抹了把額頭的汗後趕緊鞠躬道謝:“謝謝老師,謝謝各位。”魞
範寧這時痛心疾首地教導道:“你能不能把外套脫了,再把褲腿也卷起來,換一件偏暖色調的襯衫,扣子也解開幾粒,遊吟詩人哪有穿成這個樣子上台的。”
“好的。”瓦爾特手忙腳亂地開始脫衣服。
“表情,表情再厭世一點。”
“好的,好的……”
“還是舍勒先生博聞又嚴謹。”其餘人在心中連連稱讚。
在炎熱南國的傳統語境裡,所認為的美妙音樂是類似於“酒神式”的,對應的遊吟詩人裝束也極為樸拙豪放,譬如油畫中的形象大多就是坦胸露腹式的軀體展示。
當今摘得桂冠的年度遊吟詩人,已經沒有這麼硬性的裝扮習慣了,但在授予稱號的禮台上維持著這種傳統形象的也有部分。魞
隻是……瓦爾特這種走西大陸儒雅外形路線的藝術家,氣質與“酒神式”遊吟詩人有些區彆,而且範寧說什麼他做什麼,完全沒仔細領會內在意思,這讓他目前衣衫不整的造型總有種剛剛和人打了一架的感覺。
對麵山坡上的典儀台已搭建完畢,在漫天花雨中,管樂手們吹響了禮樂號角之聲,伴隨著大鼓與大鐘的轟隆作響。
教會和王室給予桂冠詩人的贈禮有四項,整個典儀的過程也是基本圍繞它們進行的。
一列形貌粗獷的壯漢,在埃莉諾女王的手勢指引下,將四個直徑和高度均為一米的木製大酒桶搬到了瓦爾特麵前。
瓦爾特在典儀官的示意下,依次揭開了酒桶的布條與木塞,馥鬱沉醉的香氣噴薄而出。
隨後,埃莉諾女王又為其奉上了一支裝滿金幣的大金杯。
這兩項動作實際上是中古時期第一任桂冠詩人授勳現狀的象征性延續,新曆466年,埃莉諾王室以100枚金幣的年俸和“隨時可痛飲赫雷斯酒”的待遇,說服當時的遊吟詩人本·瓊森任終身製宮廷詩人,並授予他“桂冠詩人”這個史無前例的稱號。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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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桂冠詩人”是獨一無二,並非年年都有的,100枚金幣的年俸在當時可謂是真正意義的巨款,而本·瓊森能隨時憑借桂冠詩人的身份,在任何地方無償且不限量地取得美酒,讓王室為其買單,這更是令南國民眾瘋狂欽羨之事——當然作為交換,他有義務在節慶日、王室重要成員的婚喪嫁娶、以及各種重大宗教場合進行“奉敕創作”。
其實現在來看,南大陸任何人都可“隨時痛飲赫雷斯酒”,而100枚金幣等價的100金鎊雖然對普通家庭是一大筆錢,但對於這一級彆的音樂家來說也不算什麼了。
為了加強年度桂冠詩人的實際所得價值,王室自然是“加了碼”,雖然瓦爾特手裡捧的金杯,裝的是一分不多的100枚麵值為1的小金幣,但那支金杯本身可是價值不菲的宮廷藝術品,價格恐怕在兩三千鎊往上走了。
至於那四大桶赫雷斯酒……倒是沒法加什麼碼,但這不妨礙熱情的民眾蜂擁上台,抓起一盞盞空杯圍到瓦爾特四周討酒喝,畢竟是桂冠詩人可“隨時痛飲”到的赫雷斯酒,這象征著自己分享到了他源源不斷的藝術靈感。
這是一段帶著互動和狂歡元素的流程,兩位小師妹也上來道賀,瓦爾特在連連碰杯之際,喝了遠遠超過平日的酒。
接著,卡來斯蒂尼主教代表芳卉聖殿,賜予瓦爾特“不凋花蜜”。
它被裝在一支本來就很小的玻璃瓶中,而且大部分都是繁複裝飾,中間空出的腔體更小,不過是區區七八滴的樣子,呈現著奇特而濃鬱的深紅之色。魞
教會一年的產量極少,據說它擁有著世上最為無可比擬的芳香與甜蜜,也在“燭”與“池”兩種相位的領域擁有珍稀的非凡價值。
最後瓦爾特終於登上了一個鋪有紅毯的三角形階梯,上方恭候的大主教菲爾茨將用桂樹枝編成的華美頭冠戴於其上,並與其攜手走到看台前沿向觀禮市民致意。
一通流程下來,等到禮畢之時,酒過三巡的瓦爾特已經被眾人擺布得昏頭轉向。
他甚至覺得自己一研習“燭”的準高位階有知者,差點快被太陽曬暈過去了。
但下了典儀台後,忠實的職業習慣使得他不忘再次開口:
“老師,我覺得我得趕回去繼續排練,樂團晚上還得演出,說實話,我那音樂總監的水平實在令人不放心,我前幾年剛到任時曾經連續睡覺做噩夢夢見演出事故……”
“還演什麼演。”魞
眼前的工作人員開始拆台,範寧則滿臉寫著無奈:“反正原計劃是個返場曲目,你放到正式曲目裡反而還要改動,你順勢取消反而還不用改…..”
“舍勒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何蒙稱讚道,“這《喚醒之詩》正好還沒有首演,放在阿科比交響樂團的一場普通巡演裡麵實在有些浪費,不如等您的老師完成整篇作品後,在更加高的平台上進行首演和唱片灌錄。”
“順帶一提,實際上您在這支樂團的常任指揮生涯可以提前結束了。”大主教菲爾茨笑了笑,“教會自會幫您對接層次更高的樂團職位用人意向,哪怕這需要時間,您也足以先和那位音樂總監調個位置。”
“實不相瞞,我的中期職業規劃並不在此。”瓦爾特舉杯一飲赫雷斯酒,繼續回到了他該回到的話題,“有了老師的提攜指點和諸位的支持,我可以更早地去北大陸謀得舊日交響樂團——”
哪知話說一半,持著酒杯的範寧冷不丁將其打斷:
“舊日交響樂團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