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妮拉關聯愉悅傾聽會,範寧很難不下意識聯想到,這些人也正在搜尋‘失色者’。
瓊的字跡繼續顯現:
「甚至從絕對含量的比例來說,血可能還是“精油”的主要基底成分,“七重庇佑”反而算是添加劑。」
「當然,這些非凡組分起到的作用更加關鍵,以至於完全改變了原料物的色澤、氣味和形貌,所以很可能也偏離了教會常規的用途。」
「“不凋花蜜”好像也是組分之一。」
範寧這時回頭望了一眼仍舊漫天遍野的發光花束,又端量了一下教會賜予瓦爾特的那個小瓶後問道:
「“不凋花蜜”的來源或作用又有什麼說法麼?」
瓊回答道:「作用太泛,除了用作無可比擬的甜味劑外,大多數需拜請“池”相神秘因素的典儀進程都需要“不凋花蜜”的參與。」
「不過打聽到了兩條關於來源的說法:一,需要愛意;二,“不凋花蜜”隻能由“不凋花蜜”產生。」
範寧見字皺眉思考起來。
從字麵意思上理解,“不凋花蜜”難道是某種在人的特定情緒驅動下自我增生複製的神秘物質?
總之,“精油”可能是用經特殊處理的“無助之血”為基底,加入“七重庇佑”、“不凋花蜜”等神秘物質後製備而出的。
但那場女性浴池集會,教會除了查出‘禁食’外,也沒發現什麼密教活動的證據,這群貴婦和少女們用這樣的“精油”塗抹身體,是奢侈的肌膚護理還是另有寓意?
歌手一個接一個地展示、退場,這時瓊提醒範寧道:
「前8名的提名出來了。」
範寧才反應過來,賽場裡的掌聲和歡呼聲已經持續超過半分鐘了。
這下足足淘汰了20位好不容易進入決賽的選手。
台上最前方站著四男四女,按照往年慣例,名歌手將從四進一中產生一男一女,而剩下的男女各三人將止步於提名獎。
這裡麵引人注目的,隻有渾身如火焰燃燒的布穀鳥小姐,以及黛藍衣裙與澹紅色光暈映襯交織的夜鶯小姐。
今年兩位女高音驚豔絕倫的舞台表現,徹底奪去了聽眾們的鐘情與迷戀,其餘人除了胸前那塊號牌,身上皆是暗澹無光。
但暫時站在舞台後方昏暗中的瓦爾特和露娜,有些為安擔憂起來。
此刻隻不過一輪結束,8強產生,作出決定的三成聽眾裡,兩人的對比是20比10,而近五十位評委席中,已作決定的十多位王室成員,也是全部選擇支持了芮妮拉!
很快,第二輪的順序重新抽簽分配完畢。
這次輪到芮妮拉在安的前麵了。
不是新作,但已是原創——她的老師塞涅西諾最著名清唱劇《骷髏歌中的改編獨唱。
這部作品取材於南國民間長詩——一部詠頌貪婪享樂以紓解躁動乾渴的篇章——其原本應有之插圖已經失傳,而長詩的主線可被概括為“二十六顆悅人的果實,七種責罰,九座花園,四樁悔事”。
此時為女高音獨唱改編版。
塞涅西諾雙手交替輕撫琴鍵,彈出了千嬌百媚又婉轉啼鳴的序奏。
“我知道!”
芮妮拉的雙手從交替按胸的狀態打開,用帶著魅意的鼻音向聽眾哼鳴出聲:
“你們如癡如醉地互相觸及,因為愛撫長駐,
因為你們在溫柔鄉捂住的那個地方不會消失;
因為你們在手掌下感覺到純粹的延續。
於是你們幾乎以擁抱相互允諾永恒。”
第一次,範寧感受到了這位女高音極具魅惑的獨特能量。
她能把那些豔麗而令人口乾舌燥的快速樂段唱得像火一樣熾烈。
“戀人們,你們仍是這樣嗎?
當你們相向上升,口唇相貼,甘露濡濕:
哦,多麼難以思議,啜飲者逃離了行動。
而你們,你們在對方的愉悅中增長,
直到她降伏,向你乞求彆再——彆再!——”
在塞涅西諾奏出的令人心季的低音區震音下,那些遍布重音的快速裝飾性句子,仍被布穀鳥小姐胸腔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吐出來:
“你們在手掌下相互愈加豐滿,好像葡萄豐收年;
你們有時暈厥,隻因對方過於充盈;
我向你們詢問乾渴,你們如何以答?”
上下往複的華彩被布穀鳥小姐一口氣唱出,又準確地落在開始點,化為氣息綿延不斷的顫音……
一批又一批的聽眾獻出了手中的“芳卉花束”,兩人的被告白比例,達到了懸殊的30比10!
這首《骷髏歌長詩演繹了近四十分鐘,最後一個詩節,塞尼西諾雙手接連大跳,一個又一個濃重的和弦從他撐開的指尖下砸出——
“啊,我們呼出自己,一去不返!
柴火一爐爐相續,散發的氣息一天天衷竭。
也許有人說:是的,你已溶入我的血液,
這房間和春天因你而充實……
不絕如縷的容光在她們臉上煥發,消隱。
我們的生命從身上飄逸,
如朝露作彆小草,
如熱汽從華宴上蒸騰!”
芮妮拉笑意盈盈的目光,像逗弄貓兒的輕絲般撫過聽眾們的身體。
歡呼聲、告白聲、折花束的清脆破裂聲一輪接一輪地襲來。
過了一陣子,直到又有兩位選手下場後,瓊的字跡才再次現出。
「你的學生似乎比不過那個密教徒。」
「想幫她實現夢想的話,為什麼不寫點歡愛之歌?你會寫的吧。」
範寧見狀輕輕澹笑搖頭,伸出鋼筆虛劃:
「已有人類告訴我愉悅與歡愛,而我還想一聽深沉與渴慕。」
「可是這些受眾的品位……」瓊還想再討論幾句,不過夜鶯小姐已經重新登台,於是字跡停留在了一半處。
藍色的裙,紅色的光,少女身上的色彩十分特彆。
她掛著淺淺的笑容再度行禮,報出第二輪8強賽的參賽曲目:
“舍勒聲樂套曲,《美麗的磨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