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慶幸的就是它們沒有消失了。”菲爾茨眺望遠方開口道,“狐百合花和不凋花蜜,一物相對尋常,一物更加神秘,但都是代表性的‘芳卉詩人’神力象征物,除了向著緹雅城邦方向折返外,這一麵永遠探尋不到它們的儘頭,或許也算是‘困惑之地’吧。”
那如果是“出入無禁”者呢?
範寧沒有長時間在崖壁前逗留,他若有所思地轉身,重新繞回那座奇異花園的入口處。
“大主教昨天清晨在歌劇廳提到過,花園的不凋花蜜已經‘停產’,所以,指的就是眼前這片園林?”他問道。
“是個統稱,實際上花園共有九座。”菲爾茨點了點頭,“它們都位居這片建築,但占據不同的相對獨立空間,各自擁有一段不同的‘產蜜通道’,以往每日,我們的‘花觸之人’帶著已有的不凋花蜜作為引物,進入通道內完成特定的致敬環節,就能實現它們的增生采擷”
“九座花園的‘產蜜通道’對於增生的回應幅度不儘相同,其中處在核心地帶的那座花園足足占據了70的產量,可在三十多年前,它就首先由於不明原因停產,二十多年前又停產兩座,十多年前再度停產三座”
“因此到了這個世紀,仍在運轉的花園僅剩外沿最後三座,由於不凋花蜜的產量與南國的物產豐饒程度互為關聯,這直接導致了自然界的贈禮繁榮度也每況愈下,教會在不得已之下頒布了‘禁捕禁食令’”
菲爾茨說到這裡,臉色變得凝重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您所知道的了,在前夜,最後的三座花園也失去了產蜜的回應我們的聖者大人‘伈佊’正在花園裡麵等候,從這裡進去後不遠,您應該就能與他會麵了。”
範寧沉吟片刻後問道:“作為貴教會的核心非凡資源產地,平日裡九座花園應該是謝絕外人出入的吧?”
“比起赤紅教堂等公共區域,自然存在限製管理規定。”菲爾茨伸手在潔白的大理石拱門前憑空劃撥,讓那堵無形的障壁中間出現了血紅色的裂隙,“但每年申請參觀遊覽的貴賓不在少數,如曆年來新晉的桂冠詩人和名歌手們,對花園內部奇景表示出觀賞興趣的超過一半之多”
大主教最後歎了口氣;“教會對他們的遊覽申請始終抱著應允的善意,希望這些受到過‘芳卉詩人’關注的藝術家們,能為其中帶來某些好的改變,但實際上,他們能遊覽的區域每年都在變小,隨著增生花蜜的神秘特性逐步沉寂,這些停產的花園也逐漸變成了‘困惑之地’,舉行開啟道路的儀式逐漸失去了回應”
他帶領一眾神職人員微微鞠躬,並對著拱門做出“請”的手勢:
“舍勒先生,願您和聖者大人會談順利,另外,兩位小姑娘遊覽愉快。”
“謝謝。”夜鶯小姐愉快回禮,露娜的聲音則小得沒有一人聽清。
範寧從那道平麵上的血紅色裂隙間跨進了花園。
皮膚對空氣的觸感變得濕潤,悅耳的潺潺流水聲在耳旁響起。
眼前是一片掛滿紅、綠、紫色葡萄的藤蔓大廳,透過木架的高處可看到玉蘭、紫荊、藍花楹和石榴樹的鮮花正在烈日下綻放,那裡應該是處在花園上層的另一高度,暫時沒發現前往的路徑。
三人沿著正中間帶坡度的小石子路前行,過道兩旁擺滿著一盆盆精心修剪過的藍莓、櫻桃和小芒果植株,也有更加鮮豔飽滿的狐百合花,或者一些隻在南國見到過的、叫不出名字的奇異水果。
噴泉或人工池在視野裡呈現出不同的高低落差,那些懸吊在上方木質連拱的木杆上,類似幸運符的紙質掛件隨風搖擺,站在一旁的毛色豔麗的鸚鵡和木鴿們正瞪視著眾人,兩位小姑娘饒有興趣地一隻接一隻對著逗弄眨眼。
很幻覺的景色。
“又見麵了,舍勒小先生。”
行至一處開闊的半山腰所在,範寧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背後是瀑布激濺的水汽與彩虹,奇花異草在各處綻放,烈日最盛處的一張藤椅前,梳著澹金色頭發、眉宇剛硬威嚴的年長男子,持著一根燃燒的雪茄緩緩站起。
“你好,大師。”範寧打了個招呼。
“呂克特大師,您也在今天會見聖者大人?”夜鶯小姐不由好奇問道。
對方聞言笑了笑,身形在烈日下迅速澹化,取而代之勾勒而出的,是異質的線條與光影。
範寧神色微微動容。
那是一支淩空懸浮在彩虹中、比正常成年人還高一頭、超過兩米的狐百合花,其翻卷的花瓣上帶著金紅色的紋路,外沿充斥著燃燒著的稀薄火焰。
那些烈焰仿佛隻要在濃烈一點,就能將人的靈性與激情炙烤成乾花一樣的標本。
“我即是‘伈佊’。”
聲音發生了變化,嗡鳴聲在耳道回蕩,不過仍舊能辨析出原形。
“聖者大人?”
兩位小姑娘頭腦一陣空白,麵對這位芳卉聖殿最尊崇的半神話人物,她們向來隻在教義中見過其名,一時間忘了應當以半跪禮節致敬。
範寧此刻的驚訝一點不少。
他一貫以為呂克特大師隻是一位和教會保持不錯關係的南國新月詩人,一位攀升至三重門扉的邃曉者級彆大師,沒想到他就是那位三大正神教會的背後領袖之一,是具備完整執序者位格的存在?
“原來呂克特大師就是聖者‘伈佊’,如此來看以前的敬意還澹薄了幾分,敬請諒解。”
回想起呂克特的事跡,回想起前幾次打交道的經曆,範寧不禁思索起這其中背後代表的含義來。
“不甚準確的說法。”花瓣和火焰中傳來‘伈佊’的評價。
不甚準確?範寧心生疑惑。
難道這的確是兩個不同的人物?
可是,在展現此番神性形象前,之前那個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的確是呂克特大師啊?
“那聖者閣下和呂克特大師是什麼關係呢?”範寧斟酌一番後問道。
狐百合的花影進一步變澹,直至透明。
隻有藤椅座位邊緣上,仍舊擱著一支吸了一半的雪茄。
“準確地說,呂克特是我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