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還是以這樣“湊合”的節選形式,在這樣的國度,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場合下,居然還是和羅伊在一起。
他以為將來這一天的視野裡是金碧輝煌的舞台,西裝革履的藝術家與合唱團,他真的想不到,現在停在自己左右手邊的是轟炸機、裝甲車和高射炮。
羅伊右手拉著左臂的袖子,緊咬著嘴唇一動不動。
過往的思緒在音樂聲中翻騰,她突然很想在拉瓦錫主教那做個告解,嗯也許,也不算那種“懺悔”意義上的告解吧,隻是想向這位令人尊敬的長輩請教一些問題,給內心的一些情緒找個出口,但比較奇怪的是,自己又不是信徒,這可能會讓神父先生有些難辦.
如此,到這段詩節結束,簡短的安魂儀式也即將結束時,她腦海裡開始醞釀一些措辭,但廣場上卻突然響起了幾聲不合時宜的噪音——
“啪!砰!砰!”
是清脆的耳光聲,以及鞋子踢在人的衣服上的聲音。
就像忍耐已久後終於火山爆發,一位滿臉漲紅、麵露凶光的大胡子執事,對著腳底下的兩名戰俘狠狠地拳打腳踢起來!
“內厄姆,你在乾什麼!?”
杜爾克一聲嗬斥,身邊兩位輔祭趕緊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把這名叫內厄姆的執事往後拉。
“操!婊子養的!剛剛這兩人跟在唱詩班後麵哼著‘複活’!!!”
大胡子執事的雙臂被拽,襯衫在掙紮中被往上拉,一圈肚子都露了出來,腿仍然在往前方的空氣中狠命飛踹,邊踹邊繼續憤怒地咆哮——
“飛機是他們開的,炸彈是他們丟的,那裡躺著的人全是他們炸死的,然後,他們在這裡唱‘複活’!”
“為什麼不讓我把你們綁在柱子上燒死,然後給你們唱到天明!?”
“操!去你媽的混蛋!!!”
內厄姆此刻完全沒有屬於神職人員的儀態,聲嘶力竭地唾罵著各種粗鄙之語,然後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這番反應激起了相當多人的同仇敵愾,隻是由於圍在近處方圓百米的,基本都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和其他教堂人員,一時間大家眼中怒火中燒,但也沒有對這些戰俘作出什麼其他實質性的過激舉動。
阿爾法上校和杜爾克司鐸朝這位主教遞過去詢問的眼神,裡麵混合著惱怒和茫然。
“他們是為利底亞的民眾唱的。”
誰知範寧的回答,讓所有人儘皆相視無言。
似乎是有些引人深思的指教。
“嗬嗬.”某種三分淒涼七分神經質的笑聲卻再度不合時宜出現。
一位被教會的“驅魔鎖鏈”綁得像個粽子似的密教徒接著歎了口氣:
“這塵世哭聲太多,你不懂的。”
下一刻“哢噠”一聲。
士兵背上的霰彈槍自行飛出,落到了範寧手裡。
此人即刻閉上嘴巴。
範寧瞥了他一眼,又把霰彈槍扔回了士兵手中。
這句之前在教會內部的調查卷宗中,出自一些神誌不清的神降學會熟人反複提及的話,讓範寧產生了一陣陣無法控製休止的複讀煩悶感。
一係列意外的插曲也打斷了羅伊的思緒,她隻好看著範寧從她跟前平靜地走了過去,接著問向一旁的老司鐸杜爾克:
“那邊是甚麼東西?”
拉瓦錫主教問起了彆的話,杜爾克也一時收斂心神,望向主教指的地方。
範寧指的不是教堂,而是教堂北邊方向的一片街區方向。
“那邊?多大的那邊?要看主教閣下具體是問的什麼,那塊街區沒什麼工業廠房或重要的基礎設施,我覺得利底亞的這群瘋子就是想毀掉教堂。”
“地圖。”
範寧再次示意士兵遞來張地圖,將剛才在上空目測到的矩形區域較為精準地劃了出來。
“在這界限之內,所有的基業、要人、財寶、大的買賣或奇特物什但凡值得這些外邦人和假師傅覬覦的,你都細細地講明。”
他特意強調了是“所有的”,以期望挖掘出什麼信息。
“這幫家夥似乎炸得稍稍有些偏”於是杜爾克湊了過去,看著範寧劃出的區域發表評論道,“但是,除了教堂,除了民宅和坊市,的確再沒有什麼,非得說值得襲擊的軍事目標.”
他接連在地圖上落指:“這個紡織小廠算一個,這個通訊台算一個,紡織小廠價值很有限,而這樣的通訊台,整個小城有十六座,沒什麼更特殊的地方.如果就為了這麼兩個目標,折了九架轟炸機,被俘了十幾號人,那這幫家夥今晚的行動恐怕是虧得連褲子都不剩了.”
旁邊被架住的內厄姆執事雖然剛才怒氣攻心,但也明白主教這般問話,肯定是有重要的考慮,仔細回憶後又補充道:“除此之外,倒是還有三座油庫,不是糧油,是工業機油.這倒是個價值更大的目標,但主要是占據價值而非破壞價值,它們的主體都是地下設施,轟炸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地下設施,嗯?對了——”
這位大胡子執事眼神一亮,但隨即又皺眉不展,似乎是覺得接下來提及的事物有些無稽之談:
“說到‘地下設施’,我倒是又想起來,在教堂稍微往北延伸出去的地下位置,有一片.停屍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