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現在不是嗎?”少女反問。
現在?.範寧竭力分辨著對方身體上布料的色澤與紋理,他看到花瓣在綻開,像金色的圓盤般,繞著綠色的結繩旋轉閃爍,然後又變成一長串湧動的彩虹浮沫,他想著其中應該有所說的紫色,這才看到確實是紫色的衣裙,這種發現它的過程就像水蛇在潮濕的迷宮中上潛。
“是。”他說道。
“你眼裡的濫彩怎麼樣了?”瓊湊近範寧的臉前,神情嚴峻了幾分。
圖克維爾主教也憂心忡忡:“剛剛交流下來,我們這幾人被‘肥皂泡’占據的視野都已有一半,感覺拉瓦錫這種狀態.恐怕比我們更多?”
範寧再度確認自己眼裡已經沒有一寸正常的地方。
按理說這也許意味著某些華麗而詭異的結果將在自己身上出現,但自己現在除了很恍惚、很難受外,倒也還暫時感覺“沒有徹底喪失自知”。
所以,需要如實相告嗎?
範寧猶豫了幾分,深吸口氣,作憂心忡忡地點頭狀:
“嗯,七成左右。不過至少,目的地區域就在前方了。”
少女手中的紫色電弧一閃而逝。
“如果隻剩不到最後百分之十,按照之前我們自己所定的,我需要將你的雙手連同靈性一起捆起來。”她雙眸的焦點從範寧的瞳孔移到另一個瞳孔。
範寧“嗯”了一聲,深吸口氣,在岩石洞窟內站起身,往靠近半開口天際的方向緩緩走去。
“.睡前我們聊到哪了?”瓊跟在他的後麵,“我記得你說知道有一本隱晦提及過‘介殼種’的文獻,或許能幫助我們應對當前洞穴外麵的局麵,睡一個安穩覺,避免隊員再次莫名其妙的減員”
附近的岩壁高處,安德魯中尉以一種“麵壁”的姿態懸掛著,一根類似鈣沸石的針狀事物從他的後腦勺生出,就像是從外至內將其釘入石中一樣。
“哢嚓——哢嚓——哢嚓——”
範寧的皮靴碾過坑窪地麵上枯黃而脆的樹枝落葉。
在鄰近洞口時,他感覺到來自四周的擠壓,就像運動的地殼,不斷將他推向開口,滲透進來的光線照亮了“肥皂膜”,刺痛了他的眼球,與之而來的是一陣未曾有過的劇痛、冰冷和倦意,顱內響起了上千道振翅拍擊般的嗡嗡聲。
我們往來自何處?
麵對綿延起伏、色彩泛濫的山川、河流和林木,麵對厚重雲層中似有龐然大物翻滾的直覺、以及林木枝椏間無數對注視自己的眼睛和翅膀,範寧正在努力地將這一切與睡前的所見所聞“銜接”起來,這是作為人類本能的思緒與邏輯的自組織梳理。
但他覺得近幾年甚至十幾年的經曆全部呈現著碎片化的條塊狀,一時間辨認不清楚“當下這段經曆”屬於哪一條、哪一塊上的遞進內容,它們有很多同質化的片段,有很多共同的時間節點,卻沒有任何兩個完全相同,情況一直都在發生變化,往更混亂的方向發生變化。
“狡猾份子!!!”
一道若有若無、虛幻縹緲的冷笑響起,似乎來自遠方天際,來自無數眼睛與翅膀中的某一對。
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睡前我們聊到哪了?”
後方的瓊再次重複提問。
範寧察覺到她正凝視著自己的背影,等待自己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