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故事講出來,確實瘮人,再聽著山裡的狼叫,就有點脊背發涼,讓人越聽越精神,一點困意也沒。
“不講了,先緩緩,喝口茶水。”
陳寶梁說著轉身去草棚子提了個水壺出來,每人倒上一杯後,就又敞開大衣,從懷裡摸了幾個紅薯出來。
用棍子攏了攏火堆,把明火扒開,紅薯埋進柴堆裡去。
玉強和陳澤看得眼睛放光:“行啊寶梁,還藏了這麼些紅薯,咋不早拿出來。”
陳寶梁瞪著大眼珠子嘿嘿笑:“就等著喝完酒吃哩,熱乎乎的,肚裡舒服,咱們正好一人一個。”
其實酒喝得不多,主要是吃菜。
兩條烤魚味道不錯,已經吃得隻剩魚刺了,聽著山裡陣陣狼嚎,酒是真沒敢喝多少,四人喝到現在還有半瓶子。
“富貴,你家的門窗都是俺三叔給打的唄?”
“昂,咋了?”
“三叔收你多少錢?”
“沒收錢啊。”
“三桂叔說他自個年紀大了,彆的幫不了我,就幫著把門窗打了套新的。還說就我家那點活兒,不稀的收錢。我給他來著,死活不要。”
陳淩輕輕扒拉著火堆說道。
其實錢自然是給了的,不過陳三桂連喜子的學雜費都快被兒子兒媳婦掏乾淨了,就央求著陳淩彆往外說,到過了年,再給他免費打一套新家具。
陳淩和王素素不落忍。
就幫他瞞了下來。
至於啥免費家具,家裡也不缺錢,不至於去占一個老頭兒便宜。
“這樣啊。三叔做活兒確實快,俺們都當大生意的活計,他有時候都不當回事。”
陳寶梁點點頭。
他說的其實不錯,陳三桂以前真是這樣。
所以在村裡積攢了不少人情。
要不然就陳寶栓兩口子那樣的,早挨收拾了,平白無故,誰肯受那鳥氣。
“怎麼?想跟你三叔搶生意啊?”
陳澤的嘴快,且說話向來嗆人,這時也把陳寶梁搞了個急赤白臉,趕緊搖著手解釋:“沒有沒有,這話可不敢瞎說,三叔年紀大了,去不了遠處,就給推過來好些活兒,不過吧,俺這手藝也沒三叔的好,不知道收多少錢合適啊,才想問問富貴哩。”
這話說的陳淩三人都不信。
他們也知道,陳寶梁是太貪心了。
既想多賺點錢,又想像陳三桂那樣,讓人人念他的好,對他挑大拇指,能讓十裡八鄉都來找,這以後半輩子都不缺活計了。
不過他們知道歸知道,隻是不點破而已。
自己又不找人家乾活,還不興人家做白日夢了?
“紅薯好了,快來吃。”
說著話,紅薯烤好了,陳寶梁從柴灰堆裡扒拉出來後,一人分給一個。
拿在手裡,輕輕把灰磕打下來,就露出一層金黃色的紅薯瓤,咬上一口,又香又甜,熱乎乎的吃進肚裡,陳淩還有些意猶未儘。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今年田裡隻種了花生和黃豆。
想吃紅薯,還得抽時間用溪水催生一些。
……
這時,陳寶栓出來撒了泡尿,見他們圍著火堆吃起烤紅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低聲罵了句“吃吃吃,噎死你們”,就又回到草棚子呼呼大睡起來。
也沒人理會他。
淩晨三點已過,幾人還是沒啥困意,烤紅薯下肚後就準備點上火把,沿著村邊的土路再去轉轉。
也就是剛點上火把的刹那,一聲聲極為清晰響亮的狼嚎傳來,此起彼伏,聽聲音就知道距離不遠。
四人身子皆是下意識打了個激靈,互相看了一眼。
心說這野狼果然是趁後半夜過來了。
便把火把插在打麥場邊上,給獵槍填好彈藥,靜等野狼出現。
陳寶栓顯然聽到了動靜,也不敢再睡。
拿著槍從草棚子鑽出來,一聲不吭,就冷著臉站在一旁。
五個人就這樣等著。
隻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足足等了快有半個小時,並沒有狼的蹤跡。
那些狼好像就在近處叫了那麼一次,就都跑遠了一樣。
幾人又等了十多分鐘,舉著火把在村外土路轉了兩遭,還是沒有動靜,就都鬆了口氣,罵罵咧咧往回走。
“他娘的,這群狼真夠賊的,天天過來轉一圈,把人攪和一通,扭頭跑了,連麵都不露。”
“……”
“估計是不敢吧,前兩天巡夜的跟它們打了照麵,開槍來著,聽說還打傷了一隻。狼聰明,知道槍厲害,現在不輕易露麵了。”
“也是哈,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
然後滅了火把,重新把火堆升起來,靠在樹旁眯了會。
等快淩晨五點的時候,四人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就準備回家。
苞米地裡卻忽的響起一陣劇烈的哢嚓哢嚓聲,他們看過去的時候,玉米竿子也在不斷晃動著撲倒。
“狼嗎?”
四人警惕,再次端起槍,借著麥場外樹林的掩護,悄悄摸了過去。
還沒走近,苞米地就鑽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野豬!咋就一隻?”
“不對,不對,這是帶崽兒的母豬,跟之前那幾隻不是一夥兒……”
“小心點,是衝咱們這裡來的,慢慢往後撤,彆惹它。”
四人正要放槍驅趕,突然發現野豬身後跟著一個個小不點,立馬慎重起來。
雖然天沒亮,火把也滅了,但趁著微弱的月光,還是能確定這是頭帶崽兒的野豬的。
而且身板子又寬又厚,極為威猛健碩,光看上去就不好惹。
四人不敢驚擾,又借著麥場外的樹林掩護,悄悄退了回去。
靜靜地看著野豬帶著幾隻小崽子跑到火堆旁把烤紅薯的皮哼哧哼哧吃進嘴裡,然後魚刺、魚肚裡裝的調料都沒落下,又順著味道長嘴拱著地嗅著,向草棚而去。
“不好,棚子裡有寶栓帶的紅薯。”
陳寶梁見此臉色大變。
他是和陳寶栓一塊帶的紅薯,就是陳寶栓小氣,不肯拿出來,準備夜裡去偷偷烤的,結果陳淩他們居然帶了酒菜,到了之後又鬨的臉僵,就悶在裡麵睡大覺,一直沒好意思出來烤。
這下卻壞事了。
野豬不僅喜歡吃嫩玉米,紅薯也愛吃,往年本地有種紅薯的,快收獲的時候讓野豬群禍害了,十畝地紅薯隻收了一百來斤,還沒啥好辦法治它們。
現在這隻野豬肯定聞到草棚裡的紅薯味兒了,而之前由於狼沒有出現,陳寶栓又鑽回去睡大覺了。
希望寶栓千萬彆驚擾到它們。
陳寶梁暗暗焦急,也不敢大聲喊叫。
帶崽兒的母野豬惹不起啊,不能受刺激。
抱窩的老母雞為了保護小雞崽兒都敢跟鷹隼乾仗,更彆說野豬了。
隻可惜,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陳寶栓不知情,見有東西闖進來就慌裡慌張的開了槍。
這下完了。
也不知道打沒打中,反正那隻母野豬受到了驚嚇,狂性大發,把草棚子都撞得東倒西歪,破了個大窟窿。
陳寶梁頓時急壞了,不斷大喊著。
生怕陳寶栓出事。
不管咋說都是親堂兄弟,要是眼睜睜看著不管,以後在自家抬不起頭來不說,也要被村民們戳脊梁骨的。
陳澤和陳玉強跟陳淩擠在一塊不急不躁的,還默契的衝陳淩擠了擠眼睛,明擺著在表露出同一個意思:“活該。”
陳淩自然看出來了,但他心思沒在這裡。
而是突然想起小森他們關在墳地的小野豬,不知道跟這隻野豬有沒有關係。
正想著,草棚子那邊又一聲槍響。
陳寶栓沒事,竟然跑了出來。
但也被嚇得亡魂直冒,放了第二槍後就拿不穩了,大呼小叫的朝他們幾個的方向狂奔而來。
“快跑,這害人精,往咱們這邊引。”
陳澤大叫一聲,撒丫子就跑。
野豬尖銳的嚎叫著,速度比人快多了,眨眼工夫就追上了陳寶栓。
危急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嚇出了潛力,陳寶栓竟然嗖嗖的兩三下爬到了樹上,險之又險的躲開了野豬的衝撞。
野豬刹不住車,慘嚎著亂衝亂撞,跑到陳寶梁身邊吭哧就是一口,還好他躲得快,不然指定要被頂出個好歹來。
趁這個空當,陳淩三人也爬上了樹,正準備拿槍射擊。
卻見野豬突然掉轉反向,回身再次向陳寶栓衝了過去。
天可憐見的,陳寶栓還沒緩口氣兒,也沒爬多高,隻是用雙手雙腳緊緊抱著樹乾。野豬就這樣蠻橫的衝撞了過了,那氣勢,就好像前麵是座山也要撞倒似的。
事實再次證明,帶崽兒野豬確實不能惹。
戰鬥力何止翻了一番啊。
野豬撞過去,樹木都是一陣劇烈搖晃,陳寶栓嚇得麵如土色,再也抱不緊樹乾,一下子滑溜下來,掙紮之際竟然一屁股坐在豬背上。
這下不得了。野豬瞬間更受刺激,怒火大盛,紅著眼睛,噴吐著粗氣,光是聽那嘹亮的叫聲都比之前更凶狠幾分,且在這不斷高聲狂叫之下,想要把後背上的人掀翻下來。
陳寶栓嚇得鬼哭狼嚎的,哪還有之前那副蠻不講理的樣子,驚慌情急之下,隻用手指緊緊摳著野豬的耳朵不敢撒手,兩條腿也緊緊夾著。
另一邊,陳寶梁剛被野豬咬了一口,魂兒都嚇跑了,大口喘著氣,整個人還在打哆嗦,拿著槍也不敢幫忙,生怕沒打到野豬打到陳寶栓身上,那可就完了。
背上爬了人,耳朵還被指甲摳得生疼,野豬就越發瘋狂,嚎叫著衝進了村裡,速度比之前還快,狂突猛進,想把陳寶栓甩脫下來。
這個時候,淩晨五點半左右,附近的村民已經被這裡的動靜驚醒。
走出門一看,就看到了非常具有戲劇性的一幕……
一頭高大凶猛的野豬,竟然背上馱著人橫衝直撞的闖進村裡。
一個個嚇得趕緊躲閃,關門閉戶,唯恐避之不及。
但隨後卻都不甘錯過這檔子稀罕事兒,爬上房頂看起了熱鬨。
事出突然,隻知道是野豬,卻沒看清楚豬背上的人是誰。
就站在自家房頂上你喊一句我喊一句,互相聊了起來。
“娘隔壁的,大清早的鬨哪出兒,咋還騎了頭野豬進村哩?”
“淨說風涼話,看那架勢能叫騎豬嗎?準是讓巡夜的小子招惹到了,野豬凶得很,千萬彆鬨出人命來。”
“應該不至於,就是不知道誰這麼倒黴,起碼要傷筋動骨了。”
“……”
他們聊得起勁兒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
緊跟著是一聲蒼老的怒喊,動靜才慢慢變小了去。
“快,下去看看咋回事。”
“走走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