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醬油嘞~賣好醋~”
下午三點多,陳淩賣完野豬肉,帶著王素素三個去集上置辦年貨的時候。
賣醬油的老漢還在沿街串巷的吆喝著。
聽著漸行漸遠的蒼老吆喝聲,陳淩哼著小曲兒,帶著三個女人在集市上走走停停,牛車上的東西也多了一樣又一樣。
常言道:過了臘八就是年。
但實際上,到臘月二十以後,年味才會一天天的濃鬱起來。
到了臘月二十的這一天。
大早上村裡就都熱鬨哄哄的,炒瓜子,炒花生,崩爆米花,果然是年味越發濃鬱。
這天,陳淩家裡起的卻不早,九點才起床吃飯。
也沒做啥正經早飯。
王素素隻是把家裡的核桃仁混著白芝麻用擀麵杖擀碎,入鍋炒熟,然後再和麵烙餅,烙了幾張核桃餅。
小兩口吃著香噴噴的核桃餅,喝著熱羊奶,就守在桌前拿著紙筆算了筆賬。
到年底了,年貨置辦上了,其他的也沒啥要花銷的。
今年的收入和花銷也該粗略的算一遍了,怎麼也得大致做到心裡有數。
這在小媳婦看來很重要。
陳淩沒啥意見,就陪著她算。
算完賬後,王素素還挺滿足的。
因為建農莊的花費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多。
而半年來家裡雞鴨蛋賣的錢,卻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農莊建完後,多養點雞鴨,是不是就能再翻上幾番哩?”
小媳婦咬著圓珠筆杆,陷入了幻想中。
陳淩也在沉思。
看著賬單上的數字,輕輕皺眉。
心想:“明年還是不養兔子了,吃的多拉的多,還賣不上多少錢。”
賣錢最少的就是兔子和鵪鶉了。
鵪鶉還情有可原,畢竟數量少。
另外陳淩養這玩意兒,其實就是為了鵪鶉蛋。
所以鵪鶉可以留下,兔子還是算了。
“對了,過兩天韓闖結婚我還得過去一趟,份子錢你去掉沒?”
“去掉啦,我記著呢。”
王素素笑笑,把賬本合上收拾好,放進抽屜裡,而後道:“我去給文莉把豬毛和豬鬃送過去,回來咱們就縛笤帚。”
“行,我去把東西收拾收拾。”
陳淩點點頭,去柴房把昨天玉強媳婦送來的兩捆高粱穗拿出來。
年關將至,作為清掃工具的笤帚也要換一茬新的。
過些天打掃家裡用的到。
他們這裡呢,把這紮笤帚叫做縛笤帚。
縛笤帚的時候,用的大多數是高粱穗,秋天的割回來的高粱穗子把上麵的殼刮下來,用水泡好,縛的笤帚才結實耐用。
當然了,蘆葦也能做,就是不如高粱的耐用,和蘆葦織的涼席是一樣的,一扯就壞。
他家的高粱穗、笤帚糜子是玉強媳婦送來的,要換點野豬鬃和豬毛使。
就給了這麼一堆。
王素素把豬鬃給送過去,回來還拿了兩個縛笤帚用的捆紮器。
捆紮器土話叫“蹬子”。
說白了就是在腰上綁的寬皮帶,前麵栓一橫木,橫木上纏一段牛筋細繩,細繩長到腳,腳部有一“t”字拐。
麻繩把高粱杆子、笤帚糜綁起來後,兩腳踩著橫木,在笤帚杆子上纏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纏完一小段就打個結,最後再在關鍵處捆上兩道鐵絲,這樣綁的非常結實。
印象中笤帚把兒很少壞掉,甚至下麵毛兒都磨光了,把兒還是好的,甚至還能拿來教訓不聽話的熊娃子,就是這個原因了。
“家裡麻繩夠吧?”
“當然夠了,咱家農莊開建前,麻繩、鐵絲隻要用得到我啥都備的齊齊整整的,縛幾個笤帚肯定用不完。”
陳淩說著,便把兩團麻繩找出來。
因為縛笤帚不是一兩把,光是掃房間的還不行。
還有廚房用的炊笤帚,掃床用的床笤帚,以及掃院子用的大掃帚。
大掃帚雖然不是用高粱穗,而是用竹子的尖梢或者側枝捆紮的,但麻繩和鐵絲都少不了要用的到。
“行,那咱們就開始,我記得阿淩你之前還說過,縛笤帚跟爹學過兩手哩,咱們就比一比。”
王素素揮了揮手裡的兩根笤帚糜子,笑嘻嘻道。
這時候的農村,像他們這一代,紮笤帚還是很多人會的。
從小也有老人教。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
實在不會縛笤帚,就去村外拔兩棵掃帚苗回來,也不會去買。
“比就比,誰怕誰啊。”
陳淩把鐮刀往地上一放,攥住兩把黃澄澄的高粱葶杆就開始動手。
縛笤帚這夥計其實是個臟活。
尤其高粱穗子要製成笤帚糜,需要把殼刮乾淨,還要摔打,泡水,常常弄得滿院子的高粱殼和塵土,嗆人得很。
不過玉強媳婦給的是收拾乾淨的,直接就能縛笤帚用。
這倒是省了許多事。
縛笤帚,其實也不太複雜。
一件“木蹬子”,一把小彎鐮,一團細麻繩。
備好後,為了方便捆紮,常常是要先用錘子把高粱尖梢的秸稈部分砸扁砸劈。
然後按每三根分成一小把,共分成若乾小把。
再將用於捆紮的細麻繩放在身邊,口裡含著麻繩的頭,在腰上綁好木蹬子。
王素素沒法在腰上綁,就找了樹樁子套上去,她再拿厚實棉墊鋪在樹樁上坐著,腳上踩著蹬子的橫木便開始縛笤帚了。
“南京到北京,一把笤帚九道經。”
這個經自然是繩經,也就是繩結,意味著一把笤帚大多數要縛幾道繩結才結實。
九道繩結紮完。
也就紮到了頂端。
這時便用鐮刀切去多餘的杆子,一般還要做個圓錐樣的造型,樣兒好,賣相好。
往牆上一掛,往門後一靠,看著也好看。
“我縛好一把了。”
王素素拿起鐮刀,把頂端的苗稈割掉,一把漂亮規整的笤帚就縛好了。
“你這才第一把,咱們看看最後誰快。”
陳淩表示不服,他到底是手生,這時才縛到一半,但是他學東西挺快的。
他不信連自己媳婦都比不過。
可惜,陳淩還是不如媳婦手巧。
家裡用的,又不是縛笤帚賣。
掃地的笤帚一人做兩把就行。
這四把笤帚就夠明年一年用了。
所以王素素很快就縛好了。
剩下的炊笤帚和床笤帚也由她來紮。
陳淩則是縛完後,把掃院子的大掃帚紮了兩把。
鼓搗大半天,以至於晌午飯兩點多才吃上。
吃完還沒咋休息,王立獻又找上門,說明天在戲台那邊殺年豬,給他排了個前麵的號,明天早點去把豬殺了,往後就省心了。
“行,我明天早點把豬趕過去。”
陳淩滿口應下。
臘月二十縛好笤帚,二十一就要殺年豬。
這就是臘月的最後幾天了,忙,但忙的快樂,忙的充實,忙的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