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牲口市開得晚，早上五六點才會有人。
現在都和菜市場一樣黑著燈，有聚著堆小聲閒聊的，有守在車旁、車尾睡覺休息的，也有在到處背著手溜達晃悠的，東瞧瞧西瞧瞧，湊近看一些貨物。
王慶文三個躺下了也睡不著，這麼大的菜市場，來來往往這麼多車輛聚在這裡，時不時就有車頭燈的強光照過來，然後停在一旁熄滅，和他們一樣嚴陣以待。
看了覺得有點新鮮和難以言明的激動。
這感覺好像一下見了多大世麵一樣。
然後三人就直接不睡了，起來到處溜達，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東瞧西看的，好幾次被人當成小偷。
“嘖嘖，這得來了多少車啊，一輛這麼大車又得多少個萬才買得起呢？怪不得人家看得緊。”
張二愣子來到市裡後，變得臉上很呆，說話也很呆的樣子。
小綿羊告訴他：“不光是看車的，關鍵是看貨物、看油箱的。”
王慶文這邊也是心潮起伏的，跟陳淩坐在一塊，說是怪不得有人費那麼大力氣去山裡收雞蛋帶到市裡賣，這麼大的市場，這麼多車來拉，怎麼會愁賣，怎麼會賺不到錢？
隻有趙大海在市裡熟的不能再熟了，對這些沒啥稀罕的，加上開了一天車，就躺在車裡，敞開著車門呼呼大睡。
本來還以為要等到開市。
沒想到由於車上敞開著帆布，滿車蔬菜燈光一打就能看到，很多淩晨趕來的商販看到後，下了車直接就湊上來問了。
出價一個比一個急，生怕被彆人搶走一樣。
“咋辦？咋辦？”
“姐夫，出價這麼高了，要不趕緊賣了吧？那邊還有那麼多車等著哩！”
“不要慌，不要慌，聽你富貴哥的，他說啥時候賣咱們就啥時候賣。”
王聚勝雖然在勸小舅子不要慌，但他身子其實抖得更厲害。
奶奶的，城裡人瘋了。
村裡不要錢的馬齒莧，拉到市裡竟然能賣到一塊多一斤。
豆角、茄子啥的，賣貴一點還稍微能夠理解一下。
馬齒莧可是田間地頭胡亂滋生出來的野菜，在莊稼人眼裡，跟草沒多大區彆。
普通的蔬菜、野菜是這樣。
山孤就更嚇人了。
陳淩搬了一筐子下來後，這群人用手電筒一打，報的價格讓人心肝發顫。
而且好幾種山孤價格還不一樣。
一種比一種貴。
是真正的比肉還貴了。
這時，他們腦子都在發懵的時候，就見陳淩擺了擺手：“不行，這價格你扯的謊不小，等開市了再說吧。
我們寧願散著賣。
散著賣價更高。”
陳淩嫌棄他們把野菜壓價太狠了，然後就要把人驅趕開。
“彆彆彆，老弟彆急，做買賣得有來有往的，有事好商量嘛。”
“對啊，對啊，你看那麼多蔬菜車還在往這兒趕，一會兒開市了，就顧不上你們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嚷開了，不一會兒旁邊的蔬菜車看到還沒開市就已經議起價來了。
也紛紛叫喊起來。
市場這裡的車，大部分是來收購蔬菜的，賣蔬菜的其實不多。
因為離得近的，或者早有準備的，那些人更多的會送往重災區。
這邊，反倒是運牲口的會更多一些。
豬牛羊和驢。
所以這些販子去逛了一圈，又回到陳淩這裡了。
還是那個道理，山區地塊小，種糧食都嫌不夠，可不像平原地區有專門的蔬菜基地，收一車菜很容易，可以一車一車的運送。
山裡就算能收到一車菜，那也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比如淩雲附近的苦柳縣、銅石縣，還有王八城，山裡東西少，比不得緊挨著大秦嶺的烏雲山和鹿頭山富饒，想挖點山孤啥的湊數都湊不起來。
“淩子，我看那些人拖拉機上裝的有好多芋頭和慈姑，挺新鮮的，品相不差啊，為啥這些人看了看，都不想要哩？”
大舅哥很雞賊的悄悄溜出去打探完情況，回來後就拉著陳淩到一旁滴咕。
“哥，他們不要是對的，大水過後多少糧食蔬菜都會毀掉，隻有這芋頭、慈姑大豐收。
用這些東西湊數，賣不上錢的。”
陳淩搖頭一笑，沒人是傻子，他們會用野菜湊數，彆人緊挨著水邊生活的，也會往水裡的那些東西上動腦筋。
可惜，在鬨水災的年景行不通的。
“哥，現在彆的不用操心了，你先學著點怎麼議價，以後叫上二哥，咱們兄弟仨的買賣可是大有用處。”
看著陳淩說完話，轉身又跟那些收菜的販子議價去了。
三言兩語又把價格抬高了好幾個檔次。
這一言一語之間，就是大幾千塊錢甚至上萬元的差距。
大舅哥看在眼裡，頓時忍不住跟著心跳加速，心潮澎湃起來。
奶奶的，生意做大了，還真有點動動手就翻雲覆雨的感覺。
也不知道妹夫這談價的本事都跟誰學的。
好巧不巧的，他們剛把價格談攏。
“哐當當——”
大門敞開，燈光大亮，菜市場終於開市了。
睡覺的全都一骨碌爬起來。
有的像陳淩他們這種的，已經就談好的，推著大秤‘骨碌碌’的吆喝著來過秤。
小綿羊守著車，陳淩帶著人往車下鼓搗蔬菜過秤，王慶文拿著本子滿臉認真嚴肅的記賬。
燈光下，放眼望去，到處是圍繞著車輛揮汗的身影，忙活得熱火朝天。
終於，到淩晨五點多鐘，過完了稱，錢貨兩清，一切搞定之後。
捂著破書包裡沉甸甸的錢，王聚勝和王慶文幾人仍然感覺不真實。
“一車菜，六萬多塊，俺好像在做夢。”
“咋樣聚勝，我說啥來著，跟著富貴賺大錢吧，這回村裡，以後誰還敢看不起你，你爹你娘還不把腸子悔青了。”
“是啊，姐夫，俺自己的采的蘑孤，分完錢也有將近一千塊哩。
再多來幾趟，俺家不會也成萬元戶了吧，萬元戶，嘿嘿，萬元戶有啥好的，嘿嘿嘿。”
“噗，二愣子你咋回事，真成愣子了？”
“彆理他，這娃怕是高興傻了。”
大家說著他，其實自己也是紅光滿麵的，連小綿羊也是喜滋滋的，走路都有點飄。
不過在啟程去吃早飯的時候，剛出了老城區，到了江灘附近的早點攤。
小綿羊就走到陳淩跟前小聲道：“富貴叔，好像有人在後頭跟著咱們，從菜市場出來就跟著，跟了一路。”
“啥，有人在後頭跟著，是來搶劫的？”
張二愣子到底年輕沒經過世麵，臉都嚇白了。
王聚勝見狀皺眉踢了他一腳：“嚷嚷啥，瞧你那點出息，以後還想不想跟著你富貴哥乾了。”
陳淩假裝無意的四處打量著，然後走到車後撒尿，回來後說：“先彆急，可能是見咱們在市場出貨多，想跟車搶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