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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韓信走出章台宮,卻見一襲身影長立於外,麵容之上隱約擔憂。
這個在大秦風評兩級反轉的六公子,在此刻展現出來的,卻是內心真實的擔憂。
等待的時間裡,嬴徹想了很多,韓信如同一匹能風馳電掣的野馬,尋常敲打施惠之策,與之無用。
隻有讓其真正奔跑在野原之上,才是最好。
脫離掌控了嗎?隻要他踩踏的都是敵人的土地,那就沒有。
這是一把沒有劍柄的劍!他擔心自家父皇的威嚴,將這柄劍給傷到了。
“公子。”
韓信先是一愣,而後眼眸之中流出些許感動。
不是君臣關係的那種,而是作為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感動。
他在淮陰漂泊,何曾有人,月半相候?
“莫要多說,夜半涼寒,回家休憩吧。”
嬴徹張了張嘴,將自己原先想要的問話給咽了下去,反倒是如此開口。
仔細想想,便是知曉了父皇與韓信的談話又如何?
“多謝公子。”
韓信深深吸氣,而後沉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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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緩行,這一次是嬴徹親自送韓信。
“韓信,如今你是十五轉軍功少上造,更是淮陰侯,在軍伍之中,也是響亮之人。”
“但是,朝堂之上,與軍伍切不相同。”
“無論是詭譎計謀,還是明惡暗善,你要謹記兩個字"多思"!”
嬴徹忍不住開口"教導"。
雖然他在大秦的朝堂也沒有待多久,有些可笑,但....真的是將自己的經驗都毫無保留了。
大秦有一個王賁已經夠了,韓信在嬴徹的心目中,日後可是要接王老將軍的位置的,可不能真的成了那樣。
“公子所言,韓信銘記!”
韓信沉聲應下,而後看著那飄動的車簾,怔怔出神,輕聲道:
“昔日,末將初來鹹陽,求入軍,求軍職,碰壁多番。”
“門房問問我哪裡人,我答淮陰,那門房不屑一笑道"沒聽說過,朝中也沒有淮陰的將軍,更不可能給你照拂"。”
“冬本寒,話更入骨三分刺痛涼意。”
“後來,我學聰明了,咬著牙去說"隻要讓我能領兵,哪怕隻是一個伍,也給帶回來百顆人頭軍功"。如此話,卻是得了門房嗤笑,眯著眼睛道:"說甚無用話,不缺你這一個伍長"。”
“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沒有錢財砸開門房的嘴巴門路,我韓信真的覺得....大秦的軍伍,爛透了。”
“雖然知道,不管什麼時候,軍伍如此,朝堂如此,便是商戶也如此,但就是不甘心。”
“後來,一個老人讓我去找一個人,說這人是大秦武將之恥。”
“結果...卻是柳相。”
韓信說到這裡,竟是猛然攥緊拳頭:“我去了,柳相沒有給軍職,隻是讓我入伍,後來才知道,黑夫亭長是柳相安排的,身邊的王剛兄弟也是柳相安排的。”
“他們文人說什麼知恥而後勇,放屁!全他娘的是放屁!”
“我就是想要告訴他們,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大秦將軍,當有我韓信!”
“更要告訴他們,柳相不是什麼大秦武將之恥!我韓信,是柳相認出來可以入軍伍的人!”
“柳相,乃大秦武將之榮!”
竟,有些許嘶聲。
嬴徹微微一愣,終於明白,那天喝酒為何韓信如此答他所問。
“在下雨,有人在等雨停,有人在拿蓑衣。”
“我沒有蓑衣,也沒有等,隻是走入雨中去,大步向前。”
“等雨停了,等那些怕沾濕自己衣裳的人走出來了,我韓信...已經高呼著柳相的名字,走出去好遠。”
韓信掀開窗簾,嘶著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