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很難買麼誰做的”崔任軒捋了下額頭垂下的一縷發絲,有些奇怪的問。
管事微微側了側身子,旁邊的下人立刻回答道:“回少當家話,很難買,據他們說,現在做水泥的都在給自家用,等自家用過後才會對外售賣,所以外界都拿不到貨!”
下人說完,管事又接著說道:“而這水泥,據老奴所知,是三原縣侯所製,不知為何,他把方子賣給了幾家相熟之人,我們家與他並無交情,跟那些有方子的新興貴族也沒有聯係,所以沒有上門去買。”
崔任軒麵色無悲無喜,一個建築材料而已,有或沒有,這幾千年不都過來了,區區一個方子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是連崔家的麵子都不給,他這個少當家可不能不管!
“無妨,一個方子而已,我們上門討要就落了下風,哼,彆人有的東西,我崔家想要,也不必那麼麻煩!管事!”
“在……”
“差人去通知金福君浩哲瀚鑫鵬幾人,就說我有事相商!”
“是!”
管家急匆匆的起身出去,這就吩咐幾人出去送信,少當家口中說的幾人,都是相熟的幾家老牌世家的子弟,等吩咐完送信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通知家主,在他想來,這也就是少當家的一時意氣之爭,就和從前胡鬨打個架一般,當不了什麼大事。
“放心,出不了什麼事,能出什麼事呢…”
月落日升,又是嶄新的一天,大唐雄偉的朝堂之上,或許是因為連日來的接連勝利,大唐的君臣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就連之前針鋒相對的和秦王黨都難得的清淨了幾天,既然誰都奈何不了誰,天天打嘴架也怪累的……
最近沒發生什麼大事,所以排頭的蕭禹,裴寂幾人講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朝堂就陷入了寂靜,要看如此,本來就提不起精神的李淵就準備散朝。
“啟稟聖上,臣有事奏!”
一個身著七品禦史袍服的官員抱著勿板出列喊了一聲,打破了朝堂上暫時的寂靜。
李淵抬頭看了一下此人,隨意的一抬手:“講!”
禦史彎腰行禮後,輕咳一聲,這才講道:“啟稟聖上,臣聞近日有一名曰水泥之物在長安盛行,此物神奇無比,與鞏固城池,修築邊防有無法忽視之作用,臣以為,為防此物被敵人所得,特懇請皇上將此物製作權利收回國有,讓其為我大唐一國所用!以免後患!”
話音剛落,分列兩邊的人群中又接連走出好幾個人,具為七品言官,齊聲道:“臣附議!”
這一下,朝堂上的長孫無忌心裡立刻咯噔一下,眼睛朝著四周一掃,果然,幾個家裡有水泥窯的人都麵帶憤怒盯著這幾個小吏,恨不得出列一腳一個將這些人踹出朝堂,隻是這幾人現在攜大義而來,壓的幾人根本不敢出列,生怕站出來反駁就會被當成與國家爭利的小人。
李淵明顯沒聽說過水泥的名字,一國之君也不可能對腳下所有的事情都知曉,此時聞言也起了興趣,撐著龍案,對著下麵出列的幾人道:“哦還有此等奇物是誰人所製怎麼以前沒有聽說過”
“回聖上話,是三原縣侯,蕭寒所製!”底下有人回話。
“蕭寒……”李淵在嘴裡念叨了一句,立刻想起了那日在皇宮裡的年輕身影,一時竟然有些出神。
長孫無忌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已臻於化境,一見皇帝思索的樣子,就知他還記得蕭寒,而且記憶很深的樣子,要不此時早就準奏了,一個靠搶地盤才得的皇位的人,再搶點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長孫無忌趁那群人沒有繼續追問之際,趕緊出列,拱手道:“聖上,臣對此略知一二!其實,三原縣侯蕭寒研製的水泥成功之時,就將方子送與秦王用於鞏固西北方的城池,而且一早就言明為國所用,分文不取,如此大義實在令我等感動,如果我們強收水泥方子,無異於傷了忠義之人的心,我大唐開國之初,當以仁義為本,這樣做實在是殺雞取卵,後患甚大!”
“胡說,我看是你自己家也有水泥作坊吧,不舍的往外交而已,還在這裡說的大義凜然!”
太子派一人早就看秦王這裡得到水泥而不爽,這時候哪裡能不跳出來說上幾句
長孫無忌指著說話那人哈哈大笑,笑罷,這才說道::“難怪有人說,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氣人有,笑人無的蠢貨,這水泥窯雖然神奇,但是我長孫家卻沒有建窯,恐怕讓你失望了!”
長孫無忌所說確實屬實,他雖然手裡也有一張方子,但是卻僅鎖在密室裡,與他現在所做大事比,區區一水泥,還不夠讓他分心。
長孫無忌說完,秦王這邊立刻就有幾人嗤笑起來,這一下,更是惹火了太子那邊人,眼看兩派又要起衝突,龍椅上的李淵卻重重一拍桌子:“都退下,堂堂一國能臣,為了這些點東西就要不顧臉麵此事明日再議,退朝,工部尚書留下……皇甫奇也留下!”
一見天子發怒,兩派人馬都虛若寒蟬,趕緊告罪退下,而一開始出列的幾個言官,這時才發現,他們的身份地位與後來者相差何止是一點半點,在這些人間,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份!結果除了一開始的幾句,後來都是在作壁上觀,到最後,皇上一拍桌子,他們也隻能稀裡糊塗的跟著眾位大臣出了皇宮。
“這可怎麼是好,怎麼跟一開始想的完全不一樣”幾人一出宮門,立刻就惶惶的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而這一幕,剛好被隨著人流走出皇宮的長孫無忌無意間瞥到,長孫無忌一向眼尖,隻一眼,就認出這幾個正是一開始出列的那幾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深深地望了幾人一眼,心裡就記著了幾人的名字,回到家中,這就修書一封,差快馬送與三原縣去。
“混賬東西!”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任軒也是為了我們崔家……”
崔家大院裡,現任家主狠狠地把幾封書信劈頭蓋臉的砸到跪在地上的崔任軒頭上,旁邊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慌忙跪在崔任軒旁邊為他求情。
崔家家主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身得體的華貴長袍此刻有些散亂,手指顫抖著指著地上倆人,怒不可遏的說道:“為了崔家成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敢越過老夫直接去借用那些巴結的小官小吏來對付一個沒有打過半分交道的人如果今天不讓你長點記性,他日還不定闖出多大的禍事來!”
說罷,中年人狠狠一甩袖子,朝著門外大吼一聲:“崔文崔武!給我把這個逆子押到祠堂,請家法!”
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崔任軒一聽家法兩字,渾身都哆嗦一下,眼神一下子變了,仿佛聽到了最恐怖的事情一般。
旁邊的貴婦人一聽,臉上更是瞬間變得煞白,哭叫著抱住中年人的腿道:“老爺,不行啊老爺,任軒身子骨弱,扛不住家法,您打他幾下罵他幾句出出氣就好,不能動用家法!!任軒,你倒是跟爹說句對不起啊!”
崔任軒嘴唇微微抖動,他壓根就不知道爹今日為何如此大動肝火,就為了一個區區的縣侯他上次當街把那衝撞他馬車的什麼子爵抽了一頓,也不過閉門思過三日,為何今日還要請動家法
貴婦人見崔任軒硬扛著不說話,頓時也急了,站起身來,朝著崔任軒的臉上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扇的崔任軒眼冒金星,下意識的一摸臉,手上黏糊糊的,鼻子突然有東西在淌下!
中年人聽這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也有些於心不忍,他雖然兒子也有幾個,但是其他幾個都是庶出,唯有任軒是嫡長子,因為這個身份,從小他就受儘恩寵,不過除去養成了一點目空自大的毛病外,其他的倒是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
揮手讓肅立在一旁的崔文崔武出去,中年人歎氣一聲,坐倒在矮榻上,雖然最近長安無比流行高高的太師椅,但是千年世家的崔家家主依然堅持用著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不服氣對不對……”
“沒有!”
看著梗著脖子的大兒子,中年人突然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間,那時的自己甚至比他還要桀驁不馴,總以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但是直到遇到了那個人,吃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虧,才知道在這世界上,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是。
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絲錦的方帕,揉成一團扔到兒子麵前,看著兒子撿起來慢慢擦拭嘴角留下的鮮血,中年人又緩緩看了貴婦人一眼。
“老爺,妾身告退…”
一個眼神,貴婦人就知道老爺有話要和兒子說,在大家族裡,男人間的對話女人是不能聽的,哪怕這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丈夫,一個是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