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腳女，也就是給龍舟拉纖的女子，共計一千零八十人，皆為二十歲以下未婚女子。其後，有各類船共計五千一百九十一艘，腳夫十八萬人！自洛陽而出，首尾相連，綿延二百餘裡……”
老江一開始明明說的是龍舟，但是到了最後，卻依舊不知不覺轉到了龍舟的主人，隋皇帝楊廣的身上！
或許是想起了當年的盛況，老江眼角都有淚花泛出。
不管世人如何痛恨那個時代，但那對他們這些造船大匠來說，永遠是一段難忘的寶貴記憶。
“楊廣啊，楊廣！”
聽著老江逐漸低沉的敘述，蕭寒心裡也是泛起無限感慨。
但是既然人已經逝去，他現在不想再多去評價這個曆史上絕無僅有的皇帝。
或許，他的一切是非功過，後人會給一個公正的評說。
“那龐大的船隊後來怎麼樣了”頓了頓，蕭寒看著老江問道。
老江長出一口氣，緩緩搖頭：“不知道，或許還留在江東，或許……或許誰也不知。”
蕭寒默然。
自從楊廣第三次，也就是最後一次南下之後，那隊舉世無雙的豪華船隊便再無任何音訊！
就連各類史書，對此都沒有任何記載，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已經陪著故主楊廣，一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好吧，不說那些了，畢竟對於我們而言，那些東西實在是太過於遙遠。”暗自神傷片刻，蕭寒很快自嘲的一笑，將這些事情拋諸腦後，繼續抬頭看著樓船問老江：“以江老你看，這艘船做工怎麼樣，還算結實麼”
“很結實！它本來就是千料戰艦，隻是前後拍杆都被人撤了去，否則在水上，隻有五牙戰艦才能勝過它！”跳過那些故事，說到了自己所長，老江又來了精神，一起望著樓船為蕭寒解釋。
“啥這是一艘戰艦”蕭寒驚奇的叫了一聲。還彆說，如果老江不點出它的用途，他絕對想不到這個東西竟然是戰艦！
不過這也不怪蕭寒，後世的戰艦都是窄長窄長的！像麵前這艘，建這麼高的甲板房屋，反倒跟後世載人的遊輪有些相似。
“建這麼多房子，如果有，估計一下子就給乾掉了吧！”暗自腹誹了一句，蕭寒忍住不以外行人的眼光來評判現在的事物。
“老江，照你剛剛說的，那隋時的造船業應該很厲害麼有多厲害”蕭寒眨著眼問。
老江沉吟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一般，而後才答道：“退回二三十年前，那個時候造船確實很厲害！因為當時皇帝為了乘船遊覽江東，集天下能工巧匠建造龍舟大船，所以在那個時候，應當是造船最昌盛的時候！”
蕭寒點點頭，思考者道：“那如果我想儘可能的招攬曾經的那些人，讓他們再聚在一起研究製作大船，能不能辦到”
老江這下緊皺眉頭，斟酌著問：“是以工部的名義，還是侯爺您自己”
蕭寒看著老江說：“你可以認為是工部，也可以當成是我私人在運作，畢竟在將來一段時間，工部應該不會太多來考慮這一塊！這隻是我個人不想讓這些寶貴的技藝流失。”
“那很難！基本不可能實現！”老江認真想了想，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在他想來，彆說是蕭寒一個小小侯爺，哪怕是唐皇帝親自下的命令，這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自古大船出洪都，所以那裡也是造船大匠最聚集的地方。除去那裡，隻有江都能夠與之媲美，而現在這兩地，恰巧都不屬與大唐！
沒有直接的歸屬關係，那也就是說大唐的調令對人家沒有半分約束能力，單純以重金所誘，所需金銀何止千萬如今四處狼煙的大唐怎麼可能拿的出這麼一比巨款
蕭寒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其實也有了一點底，但是看老江如此乾淨利落的否定，心裡還是憑空湧上了一陣無力感。
說實在的，他在看到這艘千料戰艦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麼遠！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著手安排未來的航海計劃！
他在吩咐楊開略找船的時候，真的就隻是想弄幾艘小船來運運糧食！或許再長遠一點，也不過是在漢中先建立一個小小的船塢，為以後將任青發配到新大陸提前做點準備。
“老江啊，老江！你這哪是買回來一艘船這是買回了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啊！”蕭寒在心中長歎一聲！
因為來自後世，所以蕭寒看得要比彆人格外的遠！而看得遠，就貴有看得遠的苦惱！
後來無數的事實告訴蕭寒，一個行業從輝煌到沒落，其實用時真的很短！
尤其是在古時候，材料典籍的缺失，人員匠人的老去，斷了傳承，很多精巧絕倫的技藝都會飛快的被湮沒在曆史當中。
彆的不說，就說明朝！
鄭和的船隊在當時絕對是世界第一，但是在七次下西洋之後呢到了清朝，偌大一個中原王朝甚至連艘像樣的船都造不出來！這是誰之過
“老江，現在好的造船師傅都多大歲數了有多久再沒造船了”想了半，蕭寒終於閉上眼，緩緩開口問道。
老江聞言，緊皺眉頭，半晌才道：“多數跟我一般大年紀，自從天下亂了，估計就沒有人再去研造船隻了！”
蕭寒點頭，睜開眼正色問：“如果往後十年時間再不造船，你覺得天下的船業又將會如何”
看到蕭寒嚴肅起來，老江也不自覺的站直身子，沉聲答道：“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如果再來十年，估計隋時的精華能去其一半，技巧缺失最少四成！”
“十年……”聽到這個答案，蕭寒不禁默然。
從現在算起，大唐需要三年以上時間平複天下，再有七年休養生息撫平戰爭的創傷！待那個時候，蕭寒相信一定是百業爭榮，盛世之態！可是那時候，就晚了！
因為蕭寒深深知道，在這十年間，不管大唐還是工部，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投入和產出不成比例的產業，而付出巨大精力！
不知不覺中，蕭寒的雙拳已經握緊，麵色也從猶豫逐漸變成了剛強：“我去他奶奶的！不管怎麼說，傳承不能斷！他們不乾，老子來乾！了不起有多大勁，就出多大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