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說完,李義府仿佛是用儘了所有的力氣!
當最後一個字出口,他小小的身子隨之往後一軟,無力跌坐在蕭寒的腿上。
方才還透著興奮與暢快的眼睛裡,隻剩下一股無以名狀的痛苦與悲傷!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揭開心靈上的傷疤,那種痛,直入骨髓!
而由此同時,在李義府對麵的黃縣尉,也是如遭雷劈,石化在了當場!
通過李義府的話,他終於想起曾經在衙門前,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奮力舉著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鼓錘,一下一下敲著那麵巨大的牛皮堂鼓。
“你就是當初的那個小乞索兒!”
顫抖的指著李義府,黃縣尉的身體也因為強烈的震驚,而變得僵直起來!
他從沒想過:兩年時間過去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沒有悄無聲息的死在街頭陋巷中,沒有泯滅與來往眾人中,反而機緣巧合,跟一本朝的國侯牽扯上了關係!
“蕭公子,他!我……”
心知這下要糟的黃縣尉很想編一個謊言來掩蓋自己。
但是當他看到蕭寒那表麵隱隱含笑,實則卻冰冷無比的眼神後,已經編好的說辭,卻又全部都憋在了心裡。
看著喃喃不能言語的黃縣尉,蕭寒伸出手,輕輕的拍著李義府的後背。
這個小人兒此時,早已經淚如雨下。
但有些奇怪的是,他從始至終,卻沒有發出一絲哭聲!隻任一道道淚水滾落地下,片刻間就浸濕了那套並不合身的衣服。
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聲!
“哎……”
長出一口氣,蕭寒似乎想要將胸口那股悶氣也一並吐出!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樣做,隻是徒勞無益!
積壓在他胸口的那股子悶氣,不光沒有消散,反而在心中越演越烈,壓的他整個人都沉甸甸的喘不上氣。
看不到那幾個草菅人命的賊人,蕭寒隻能把一腔的怒火,全部都撒在麵前這個黃縣尉身上!
“為官一任,上不能明察枉法之事,中不能替民伸張正義,下不能約束手下秋毫無犯,黃縣尉啊黃縣尉,你說你這個官,你這個人,還有什麼用處!”蕭寒盯著雙目無神的縣尉,輕吐出一句話,然後揮了揮手,就像是驅趕一隻厭人的蒼蠅一般。
而隨著他的動作,旁邊早就氣憤填膺的幾個漢子立即衝了出來,二話不說,架著黃縣尉就往外走!
他們這時候已經將那害死李義府全家的狗官,與麵前這個窩囊官視為一體,隻恨不得立刻也將他沉入那滾滾的江水之中,替死去的亡魂報仇!
“蕭公子!蕭侯!等等!我,我還有話說!”
被拖走幾步,黃縣尉終於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被嚇得亡魂大冒的他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硬生生的扯住了那幾個漢子,打死都不再往外挪動一步。
“你還有什麼說的”蕭寒聽到他的話,轉回頭,譏諷的看著他,眼神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黃縣尉此時披散著頭發,牙齒都將嘴唇咬出了鮮血,狀似厲鬼一般。
他盯著蕭寒,高聲疾呼道:“下官是知道錯了!但是蕭公子您要看看,下官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尉啊!連縣令都算不上!
當初,他擊鼓鳴冤,下官雖因為品級低下,不敢接下案子,但是下官也隻是將他趕走,並不曾加害與他啊!
而且不光如此!當初害他全家的那幾個人後來也曾到過我潤州這裡,我更沒有將這孩子還活著的事情吐露分毫!求蕭公子明鑒!”
說完,黃縣尉掙脫那幾人,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頭,片刻功夫,他的額頭已經有鮮血隱現。
蕭寒看著黃縣尉這般淒慘,心頭的火氣也稍稍去了一些,隨後,他慢慢開口問道:“不用磕了我來問你,那幾個人還來過你這裡什麼時候,他們來乾什麼!”
黃縣尉聞言不敢遲疑,抬起沾著鮮血的腦袋,快速答道:“他們在半年前來過這裡,逗留了一天離去,目的是找我開具過路文碟,證明他們曾走到過這裡!”
“那他們都叫什麼,你可記著!”蕭寒又沉著臉問。
“這……這下官真記不住!”黃縣尉苦著臉說完,見蕭寒又皺起眉頭,連忙又跟著說道:“但是下官卻知道,他們都是射洪縣人!辦差事的地方,也在那裡!”
“射洪縣人麼”
蕭寒聽到這裡,手還在一下一下輕拍著李義府,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這年頭要是想找一個人,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說容易,是因為這年頭人都不大外出走動,一輩子沒出過村子百裡的大有人在!就算是一些讀書人,也秉承著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輕易不出遠門。
要說難,一樣是因為這時候信息缺失的厲害!沒有畫像,沒有人名,更沒有住址,這人,該怎麼找總不能一個一個問:你當初有沒有害死過一個人的全家那樣傻子才會承認。
“那要是讓你再看到這幾個人,你還能認出他們麼!”想了良久,蕭寒終於再次開口。
黃縣尉聞言,激動的連連點頭:“能!絕對能!因為當時下官對這些人起了芥蒂,所以對他們記憶很深!”
“那好!”蕭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看了看邊上站著的甲一,突然冷聲吩咐道道:“甲一,你遣出幾人,帶上他去一趟射洪!把那幾個人帶過來!要活!到時候我要讓他們怎麼害人,怎麼害自己!”
“喏!”甲一肅然拱手,然後轉身就從人群中點出幾人,吩咐他們立刻準備乾糧行禮,看這樣子,是要星夜出發的架勢。
“大哥哥!”
就在黃縣尉暗自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一直默默哭泣的李義府開口了!
他這一說話,黃縣尉剛放下的心瞬間又跳到了嗓子眼!眼巴巴的望著這小祖宗,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話,惹惱了蕭寒!
不過,接下來的李義府的話,卻讓黃縣尉再次呆立在了哪裡,久久不能回神。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讓他們去!我想以後,我自己來替父母家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