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殿元見隊伍後邊出事了,吩咐好自己的妻子看好一堆破爛行李,照顧好妞妞,自己前來看看出了什麼事。他不是好事,而是他在這夥人裡麵還能拿得定主意,大夥很尊重他的意見。一群人如果連個決定方向的人都沒有,那麼這群人要去何方那是沒有意義的。
範殿元看著跪在地上的老馬夫婦,還有身上一條鞭痕印記觸目驚心的小男孩馬蛋,馬蛋被一個女菩薩一般的富貴人家的小姐不停地安慰著,替他擦去眼角的淚花。範殿元心想糟了,這馬蛋定是又惹禍了。。
“老馬,怎麼回事?”範殿元問道。
“剛剛馬蛋餓暈頭了,去向女菩薩乞食,拽壞了人家的衣裳。。”老馬不敢抬頭看範殿元,這事怨不得彆人,就怨他沒看好孩子。說完老馬看了一眼不爭氣的馬蛋,揚起手準備給孩子一巴掌,就指望人家小姐看著自己這樣教訓孩子會心軟不再計較。
範殿元抓住老馬的手,喝道:“瓜慫,你把娃打死了也沒用,那衣裳還得給人家賠。”
鄭若縈安慰馬蛋道:“你叫馬蛋是嗎?”
馬蛋點了點頭,不敢說話。
鄭若縈說道:“馬蛋我們不哭了好嗎,姐姐不會要你賠衣服的,這衣服也沒壞,回去洗洗就行了。一會姐姐讓人買回來包子,我們一起吃包子好嗎?”鄭若縈這話是講給馬蛋的父母還有範殿元三個人聽的,她還犯不著跟這些苦命的一般見識。
範殿元聽出了這個美麗小姐的意思,對著老馬夫婦道:“老馬弟妹你們還不跟人家小姐道謝!”兩夫婦反應過來,那頭又碰到地上跟那青石板磚碰撞,發出咚咚的聲響,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女菩薩萬福女菩薩慈悲的話。
範殿元雖然身上也破爛不堪,但是一股氣勢沒有丟掉,對著鄭若縈行了一個禮,感謝他不為難他們這些逃難的苦命人。
老蔡看著這些人的模樣還有口音,問道:“你們不是本地人氏吧?”
範殿元苦笑了一下,說道:“老先生好眼力,我們確定不是本地人氏,西北大亂,沒有活路了,我們一行人拖家帶口,初到貴寶地。。”
“那你們打算再去哪裡,又或者有什麼謀生之道嗎?”老蔡接著問道。
“不走了,打算就在這地方落地生根了。身上也沒個手藝,都是伺候了莊稼一輩子的老實戶,要麼就是養羊的娃娃出身,大了還是養羊,都說南方地多地肥,打算找找,有沒有雇主願意用我們,管飯給住就行。。”
範殿元的話講得極其誠懇,也是發自肺腑的實情。
鄭若縈和老蔡相視一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嗑睡送枕頭,今天來了一趟鳳山,牛也買到了人剛好也碰到,這難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嗎?不可否認世事就是這麼湊巧,老蔡與範殿元詳細說了鄭若縈招募佃農的事,具體做的事,範殿元聽得心頭火熱,心想這不就是辛苦找的主人家嗎。剛剛的一幕他也看到了,鄭若縈是一個人好人,對陌生的難民都這麼友善,對待他們這些佃農肯定也不會差。
兩夥人一拍即合,範殿元就這樣成了鄭若縈自己招的佃農。鄭若縈為這夥人提供住處,雖然是土疙瘩的破草房子,但是能遮風擋雨了,而且雖然是小草房子,但是已經比他們老家的那個破房子更好了,每月給他們二百文錢的米錢,足夠一家的吃用,其他的農閒的時候就讓他們自己去乾點勞力賺點酒閒錢。
範殿元感激得不行了,種什麼甘蔗他們連見都沒見過,但是有人指導,他們又不懶惰,種地這東西大家都知道,沒有彆的什麼本事,就是用心伺候,不怕地不肥就怕人太懶。
立春後日子裡,鳳山北岸,何麓山水連前一帶,原本荒蕪的土地上出現了一群忙碌的身影,一群未曾謀麵的外鄉人在鄭家的土地上牽著黃牛,男人在後麵控製著犁把和犁提手,女人在前麵牽引著耕牛,後麵還有另外幾個人將翻起來田泥耙碎耙勻。他們犁出來的田溝又寬又深,當地人好像這是要種什麼莊稼,紛紛出來觀圍,但是還沒有下種,就是翻地,誰也看不懂他們這種犁地的用意。
他們這夥人按著老蔡指給他們的田界,在栓柱和瞎鹿的“專業指導”下,帶著家夥來何麓墾地,剛好碰上何保正。不過他們人生地不熟,見到何保正以為就是普通的當地農夫,也沒在意,自顧自地就開始埋頭乾活。
何保正以為自己看錯了,那鄭家的地他們自己的佃農都不願意種,最近刮的什麼邪風,怎麼他們何麓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了,連這些個爛地都這麼多人在爭搶。但是何保正看他們的裝扮又好像有點不一樣,完全不像是本地人。。該不會是外地的流民以為這些旱地是無主的荒地想自己開墾吧。
何保正老好人的性格又讓他耐不住,他走到範殿元正在開墾的那塊地邊上,站在田埂邊上,遙遙對著田中的範殿元喊道:“我說小老弟,你們幾個看著眼生,怕是第一次到咱老漢這村上吧,你彆嫌老漢我多事,你們可知道這地是有主的,不是荒地?”
範殿元直起腰放著手裡的犁把,示意妻子先歇一會,自己咧開嘴朝著何保正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道:“老哥哥謝謝你啊,我們都是外來客戶,不是你們本地人氏,現在都是他們鄭家的佃農,這是鄭家的地沒錯吧。”
何保正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沒說什麼了,人家的地怎麼折騰是人家的事,就是在上麵種花都不是問題,何保正回了一句道:“那就沒錯,老漢我擔心你們亂來把人家鄭官人家的地犁成這樣,回頭人家要種點什麼種不了,你們幾個替人家白折騰,還要吃官司。”
範殿元見這個本地的老漢心地還不錯,善意地給他們提醒,嘴裡不停地給他道謝謝。早上他妻子出門的時候烙了幾塊麥餅,老家帶過來的習慣還是喜歡吃這玩意,叫妻子拿了一塊給何保正嘗嘗。
農家人之間最是耿直,沒有那麼多小九九,何保正接過麥餅就直接往嘴裡送,麥餅的味道很清香,而且這玩意很管飽,難怪他們可以用這東西當飯吃,隻是沒有水嚼起來有點沒以下咽。
何保正邊吃邊指點江山道:“小老弟我說,你們這地裡打算種的什麼啊,我們這好多人看你們挖這溝畦很深,都沒見過這種開畦法,偷偷跟老哥說下,你們打算種什麼?”
範殿元說道:“東家大小姐說準備種甘蔗,但是什麼是甘蔗我也不懂,我們家鄉沒有這種玩意。”
什麼?這麼大動乾戈的就是種甘蔗?這是打算種多少甘蔗?何保正被他們的打算給嚇到了,一口嚼碎的麥餅卡在喉嚨裡,使勁地錘錘自己的胸膛才咽了下去。
彆人家的地打算種什麼,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這麼大一片土地竟然全要種甘蔗,他實在想不出,這麼多的甘蔗以後賣給誰?自己吃嗎。
範殿元沒有和何保正閒聊太久,就拾起犁把繼續犁地了。
何保正也是一個種莊稼的好手,何麓有好多鄭家的地,與他們家的地挨著。這群人外鄉人乾活的時候很賣力,從來不會有故意偷懶的事發生,小孩子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在地裡麵玩泥巴,每個男人女人就邊乾活的時候邊用他們北方不知道哪裡的口音說說笑笑,絕少一群人不乾活在地裡嬉鬨,反倒是他們這些鳳山本地的農民農婦,下地收成不好積極性不高,鋤頭和踏犁沒有墾出三尺地就要停下來不停地喝水休息,一點點的農活能乾到太陽下山。
何保正心裡感歎,他們自己家鄉的這些個農夫農婦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勤快,那生活不至於過成現在的光景,這地瘦是瘦,但是用心伺候,一年也能有不少的收成!
何麓的土地大部分以微紅的赤壤為主,本身就比較鬆軟,北岸一帶原來就是常年有人耕種的土地,隻是近幾年拋荒的現在象越來越嚴重,都被他們鄭家買走了。
這些土地犁起來並不會很耗畜力,再加上這田按梁川教給栓柱和瞎鹿的開壟法,要有溝又要有壟,溝先墾出來,溝土自然會翻向兩邊,形成一壟一壟的蔗畦,蔗溝翻上來堆起來的高度再加上原來地麵隻需向下犁出一尺左右的深度便於能達到張三要求的兩尺的兩深度,隻是蔗畦上麵的覆土要拍實壓好,這樣土才不會太鬆動,導致蔗根不穩。
他們犁完地總是用力地在上麵踩踏,將泥土踩實了,大塊的泥土要拍碎耙碎。
一天的功夫,十幾畝的旱地上,一畦一畦的甘蔗地整整齊齊地被開墾了出來,溝深壟高的,壟上麵也開了一遍溝然後再把土覆了上去。那場麵相當的壯觀,前一天還都是灰黃的雜草,一天的功夫就變成了整齊的田壟。再貧的地隻要有勤勞的人去收拾,也能變成豐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