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春風撫麵人自醉,李成福騎在馬上,那臉臭得想殺人,他的一眾小弟也是一臉的不情願,誰都不想去舍身犯這個險。虎口奪牙,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嘛!
按理說不應該啊,梁川這個小子平時機靈怕死,柿子也隻會挑軟的捏,像何麓山上大蟲這種硬茬應該不會傻到去逞能才是啊。官府都三番五次出個告示了,這小子也不是不識字,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去摸老虎屁股?
可憐自己和一幫兄弟,搭進去了個梁川還不夠,現在還要去給他收屍,可是自己不去誰還敢去,這幫婦女村夫都被嚇破膽了,事情總該有個了斷,現在不想上硬著頭皮也得上了,官差貪生怕死,這個名聲可不好聽啊。
兩個女人在前頭帶路,為了表示點悲傷之情,一路哭了回來,兩個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樣。李成福想叫她們停一停,又說不出口,人家家裡都死人了,還不讓人嚎兩句,有點強人所難了。
一隊人沿著何麓村道走了下來,李成福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何麓哪裡有什麼誰家死人的樣子,不僅沒有,還一個個歡天喜地的,好像誰家祖墳冒青煙了一樣,真是見鬼了,媽的。
“兀那兩個婆娘,你們村子搞什麼鬼,這梁川在你村子得罪這麼多人嗎,他平時是造了多少孽,死了你們這麼高興,一個個敲鑼打鼓,奔走相告地,唉。”
兩個村姑受過梁川的好,看著村子裡人的模樣確實不像話,李成福一臉凶相,她們怕極了,話都不會應。
宗祠外麵的大樹下,隱隱地就看到很多聚在一起,吹著嗩呐,打著腰鼓。兩個女人這才壯著膽子說道:“他們應該是在為三郎做後事了。不然不會吹嗩呐,不過這嗩匠哪裡請的,吹的這曲子調調不對啊。”
整個村子到處透著一股子邪門,李成福示意上弟上前喊話,好像這個村子保正也是住在附近,叫出來答話,一起上山去尋屍體,結果小弟到樹下的人群一看,立即又返回來了,一臉的興奮,衝著李成福喊道:“都頭,樹下有一隻很大的死老虎!”
“什麼!”李成福一下就想通了,難怪村民們這麼高興,一定是打死了大蟲,家家戶戶才這麼高興。“快帶我去看看。”
香樟樹下一片歡騰,那群婦女自被梁川斥散以後,各回各家,梁川打虎的事也傳了開來,家家戶戶激動萬分,又每家每戶自發地組織了起來帶上各種節日歡慶的器具,到香樟樹下吹吹打打,打虎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村民們見官府的人還來了,大家以為是來封賞來的了。結果一看幾個衙役臉色不對啊,個個都臭著一張臉,也不像是來一起熱鬨的啊。大家心裡打著鼓,紛紛停下歡慶活動,一個個看著這些衙役。
“閃開,都閃開。”衙役驅趕出了一條路,李成福翻身下馬,跑到樹下一看,果然是一隻大老虎,口鼻耳裡都是黑色的血漬,皮毛還泛著油光,顯然是才剛死不久,當時就心裡就樂開花了:“這下去給梁川這個死鬼收屍也不怕了。。”
梁川本來在屋子裡,突然聽不到外麵的動靜了,事若反常必有妖,立即跳出屋堂,趕到外麵查看,這頭老虎可渾身是寶貝,他九死一生才打死扛回來,誰敢打老虎的主意,跟他沒完!泥胡、何保正、李初一幾個人也發現不對,跟著梁川一齊從屋裡趕了出來。
梁川一看,竟然是李成福,大喜道:“老李,你怎麼來啦。”梁川現在可是放得開多了,嘴裡對李成福直接就叫老李了。
李成福聽他這般叫自己,也無所謂,這個小子上次還被知縣老爺親自請進了偏房喝茶,自己乾了十幾年了才進去幾回,這個小子有點本事啊。
“梁川兄弟,這老虎你打死的嗎?”李成福彆的不關心,打死老虎可是大功一件。
“運氣好,運氣好。。”梁川一臉賊兮兮地說道,老小子都改口當我兄弟了,嗬嗬。
運氣好?李成福心想,運氣再好能打死老虎,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啊,這是老虎不是老鼠啊,虎爪一貓下來,整個腦袋就搬家了。
泥胡他們幾個山民跟著梁川出來,看見這些衙役裝扮的人,神情立變,一個個恨恨地看著李成福他們,如臨大敵一般。
李成福跑到老虎邊上,手輕輕地摸著虎皮,口水都有要流下來了,他是個粗人,但是他也知道這老虎是個好東西啊。這虎皮就幾處劃傷,其他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完整無暇的。
古代老虎都是山中一霸,壓根就沒有什麼動物園,更沒有人工飼養的一說,所有的老虎要捕捉到,要麼設計的陷阱精妙,要麼就要超凡的手段,隻傷老虎要害部位,還不能傷了虎皮,這樣剝下來的老虎皮價值連城,千金難求啊。
“嘖嘖嘖,好東西啊。”李成福的眼睛裡放著綠光,“來人啊!”
“小的在。”一個衙役應道。
“你騎我馬,快回縣城稟明知縣老爺,打虎懸紅掛了小半年了,總算有英雄打死大蟲,還是個老熟人,燈會才子梁川郎打死何麓大蟲,快回去通報!”
“是!”衙役答道。
何保正趕忙小幾步追上這個衙役,悄摸往他手裡塞了一些銅錢,說道:“有勞差大哥了。”
今天幾個人死裡逃生,已是欣喜若狂,現在回去通報這喜訊,待會肯定是披紅遊街,接受萬人的矚目與恭迎,花點小錢打點一下這些衙役讓他們辦事麻利點,這樣好事也會順利一點,何保正跟梁川呆久了,梁川辦事的那一套慢慢地也有學有樣。
“鄭都頭屋裡麵先坐,幾位差大官屋裡麵看茶,今天是咱們何麓的大喜日子,梁川郎徒手搏猛虎,為民除害,我們何麓百裡山林終得清淨太平,這也替那十幾條冤死的路人報仇了,真是大塊人心啊。”
何保正現在慢慢地也開始學這些人事了,自從在興化走了一遭之後,讓他印象深刻,這個社會沒有人會來適應自己,從來都是自己去適應社會這個模子。
幾個人進了宗祠裡去稍事休息,泥胡他們看著一臉不痛快。李成福這個官場老油條,最會察言觀色,一看也沒見過這幾個泥腿子啊,乾得搞得跟自己殺了他們全家一樣。
李成福坐了下來,藝娘立即從廚房裡端了好多的酒菜上來。大魚大肉的也沒什麼精致的,但是現在招弟在梁川的指點之下,一手茱萸竹簽炭烤魚那是做得相當的精致,吃過的念念不忘,吃得嘴巴都能掉下來。
招弟給每個人烤了一條魚,李成福大魚大肉那是吃膩歪了,咦,還有這種吃法?李成福舉著竹簽,觀色而不焦,聞味而不糊,咬了一口,魚肉鮮香,炭火的餘溫在還嘴裡徘徊,加上茱萸還有粗鹽的風味,李成福顧不上嘴燙,一口接著一口,吃得不亦樂乎,梁川這個人會的花樣真多啊。
“我說你們幾個,以前沒見過啊”李成福吃歸吃,幾個山民實在看得他難受,彆他媽這麼一直盯著老子。
何保正看了一下幾個人確實一臉不爽地盯著李成福看著,嚇得不輕。山民的日子過得很苦,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們地處偏遠,官府裡的人時常上山去打幾趟秋風,能帶走的絕對不留下,搞得山民民不聊生,所以他們見了這些狗官,都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都頭,這位年長者是小保正兒時的玩伴,是石蒼人氏。二十多年未見了,今天在山上三郎打死大蟲後,剛好碰到他們幾位,便請了他們一起回來熱鬨一番。”
“石蒼?山民?”李成福眉頭稍稍皺了起來。
泥胡幾個人聽到山民這個詞,更是更是一臉黑霾,這個詞在他們耳朵裡那就是歧視,侮辱的意味,但是他們也知道民不與官鬥,山民更不能與官鬥的道理,他們的苦難已經夠多了,一個吳都頭他們都吃不消了,再來一個鄭都頭,那他們就都要跳崖了。
李成福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腦子一閃就知道了所有的因由。興化山民就是吳雷財的私人錢袋,每年壓榨盤剝的血汗錢那簡直讓人發指,而且這個錢袋子彆人還染指不了,誰碰吳雷財都會跟他拚命,這些年來,有這個想法的人都被吳雷財整得差不多了。現在的李成福雖然在縣裡麵風生水起,可是也不敢有這方麵的想法。
“你們少這樣瞪著老子,老子沒招你們,冤有頭債有主,該誰誰找誰去,再這樣瞪著老子,彆怪老子不客氣。”李成福也不是沒脾氣,憑什麼這幫山裡的難民被吳雷財弄半死,在自己麵前就要充大爺。
“今天大家來我家都是客人,特彆這幾位今天幫了我大忙,老鄭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大喜事彆給我攪黃了啊。”梁川笑罵著朝李成福說道。
梁川現在打死大蟲,按知縣老爺的意思,這一個都頭的位置是跑不掉了,叫自己老鄭也是遲早的事情,再說了以後三足鼎立,梁川是自己的兄弟好過於和吳雷財鬼混到一起,兩個搞到一起整自己那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