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禮物擺放到客廳最顯眼的位置之後,這二位就自動充當起了這座莊院的迎客使,迎接著一位位帶著禮物前來赴宴的客人。
隻不過這個時候過來的都是暗衛軍都統一級的人物,他們說話做事都很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去打擾那位新任的統帥大人。
都統們的席位設在外邊的客廳,而主座則是設在旁邊的小廳之中。
那是像包房一樣的一個隔間,外邊眾人隻能通過門口看到一些小廳之內的情形。
此刻秦陽和柳月微自然不會去外邊湊熱鬨,一切都交給了苟新和薛魁主持。
對此其他的暗衛軍都統,自然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能得統帥大人邀請參加這慶功宴,已經是他們莫大的榮幸了。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新任統帥大人承認他們身份的象征。
天都已經全黑了,廚房準備的飯菜也已經端上了桌。
但沒有統帥大人的命令,誰也不敢動筷,讓得客廳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城主大人到!魏護法到!”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外間院門口傳來一道高聲之時,客廳中所有都統,包括苟新和薛魁兩大將軍,都是霍然站起了身來。
隻見兩前一後三道身影正在從院門口大踏步走進,而對於這三人的形貌,所有人都不會有半點陌生。
除了跟在後邊,已經降為都統的前將軍薑規之外,暗香城城主孔稷和非人齋人護法魏堯,一直都是眾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不管如今的洪貴是不是暗衛軍第一人,但想必這位新上任的統帥大人,對這二位也肯定是要客客氣氣的吧?
“哈哈,孔城主,魏護法,您二位能來,真是本帥的榮幸啊!”
果然,下一刻兩道身影就已經從內廳之中快步走了出來,正是洪貴和柳月微。
而前者臉上掛著濃鬱的笑容,口氣卻是不卑不亢。
這讓眾都統的臉色都有些異樣,因為據他們所知,以前的穆航在看到進來的那二位之時,肯定是不敢自稱“本帥”的。
不過他們轉念一想,如今的穆航已經被吊在了暗衛軍廣場的旗杆之上,正在受無數千鳥的啄食慘不堪言呢。
現在這位統帥大人跟穆航可不一樣。
洪貴真正的靠山並不是城主孔稷,而是那位更加恐怖的天護法雲老,自然可以不再像以前的穆航那樣對這二位卑躬屈膝。
“洪帥,恭喜恭喜啊!”
魏堯卻沒有那麼多的想法,見得他浮現出一抹笑容快步朝著秦陽走去,態度看起來很是熱情。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隨著魏堯將手中的一個錦盒遞到秦陽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城主孔稷,頓時讓得後者有些尷尬。
不知道是沒來得及準備,還是根本就不想準備,孔稷這一次竟然是空手來的。
這兩相對比之下,孔稷就顯得毫無誠意了。
隻是由於他身份使然,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多說什麼而已。
說實話,孔稷是真的不想再跟洪貴打什麼交道,所以在接到請柬的時候,他原本是不想來的。
可一來薑規是帶著人護法魏堯一起來的,再者他心中最忌憚的,還是那位天護法雲舟。
孔稷可以不將洪貴放在眼裡,也可以不把魏堯這個人護法放在眼裡,卻不得不給天護法雲舟一個麵子。
既然這一次是洪貴主動邀請,那孔稷也覺得對方是想緩和一下雙方的關係。
不管怎麼說,穆航已經被廢,而且被掛在旗杆上隻能等死,以後也不可能再給他孔稷做什麼事了。
像孔稷這種人,都是很薄情寡義的。
無論穆航以前替他做了多少事,被打落穀底之後,也會被他無情拋棄。
為了以後麵子上過得去,孔稷還是來了。
但看著那幾乎堆滿了一麵牆的禮物,再看到魏堯的表現時,他又有些後悔自己沒挑件禮物。
這就隨便拿樣東西來送,也比就這麼空著手來好一些吧?
“來來來,孔城主,魏護法,請入內廳上座!”
秦陽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孔稷的尷尬一般,臉上的神色甚至變得更加熱情了幾分,幾乎是將孔稷給扶著進入內廳的。
“開席!”
在秦陽關上廳門的那一刻,他口中赫然是發出一道高聲,這才讓外邊眾人如夢初醒,瞬間變得活躍起來。
似乎那道廳門一關,外邊跟裡邊就被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他們想要做什麼,也不用太顧忌內廳的那幾位大佬了。
“新將軍,來,我敬你一杯!”
“薛將軍,這可是我專程從家裡帶來的美酒,我先乾為敬!”
“於都統,還記得咱們在楊柳街一起發財的事嗎?”
“……”
一時之間,苟新、薛魁和於巳這三位新朝新貴,無疑成了宴席之上的香餑餑,杯中之酒幾乎就沒有斷過。
這讓三人一時之間生出了濃濃的優越感。
心想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沒錯,這跟著一個好主子,果然是人生的一大重要選擇。
而另外一邊,獨自喝酒有些落寞的徐暢,跟這邊熱鬨的對比可就有些鮮明了。
這也讓他這酒越喝越悶,心情也是越來越惆悵。
原本他也是有機會攀上洪統帥這根高枝的,隻可惜他沒有堅持到底,僅僅是因為一個明哲保身的決定,就斷送了大好的前程。
…………
內廳之中。
這莊院牆壁的隔音效果確實相當不錯,廳門一關,外間的熱鬨仿佛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隻不過相對於臉上都有笑容的秦陽三人,孔稷的臉色卻有些不太自然。
“兩位請上座!”
秦陽直接將孔稷和魏堯請到了上首的位置,魏堯早就知道自家主人想要做什麼,所以自然要將這場戲給演好了。
另外一邊的柳月微則是開了一瓶好酒,將孔稷和魏堯麵前的酒杯都倒滿,並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
“孔城主,魏護法,請!”
秦陽先端起了酒杯,絕口不提昨天的那些事情,仿佛真的是要跟孔稷緩和關係一般。
魏堯沒有怠慢,雙手端起了酒杯,但孔稷卻有些猶豫,其目光微微閃爍,盯著自己麵前的酒看了半晌。
“怎麼,孔城主還怕我在酒裡下毒不成?”
秦陽假裝開了個玩笑,然後指向柳月微說道“剛才你可都看到了,咱們杯子裡的酒,都是從師妹手中那個酒瓶中倒出來的。”
“孔城主,幾月不見,你這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小了?”
旁邊的魏堯接口出聲,趁著這樣的機會揶揄出聲,倒是讓孔稷打消了對方會在酒裡下毒的念頭。
因為他覺得對方這樣做根本沒有意義,而對一個非人齋的地護法下毒,那可是大罪。
如果今天他孔稷真的在這莊院之內出了什麼意外,洪貴絕對是首當其衝,而魏堯肯定也脫不了乾係。
所以孔稷覺得就算這些家夥想要對自己做點什麼,也肯定不會選擇在這裡,而是會找一個隱秘的地方。
他可是半步融境的高手,就眼前這幾個家夥,真要有什麼想法,那也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乾了!”
心中這些想法轉過之後,孔稷便再無顧忌,甚至搶先端起麵前的酒杯,滋溜一下喝乾了杯中之酒。
“孔城主爽快!”
見狀秦陽臉上浮現出一抹濃鬱的笑容,同樣喝乾了杯中之酒後,便是將酒杯往自己的麵前輕輕一頓。
柳月微將兩人的酒杯補滿,然後秦陽便站起了身來,赫然是徑直走到了孔稷的麵前。
“孔城主,我知道昨天的事,有些沒有顧及您的麵子,可我那也是沒有辦法,誰讓那個穆航處心積慮要置我於死地呢!”
秦陽右手端著酒杯,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隨之露出一抹惆悵,口氣之中,還充斥著一抹委屈。
“試問一下,孔城主要是處於我當時的境地,又該如何選擇呢?”
秦陽直接反問了一句,讓得孔稷沉默不言。
反正他現在是看這個洪貴極不順眼,哪還會來管誰對誰錯?
“我心中清楚,就算解釋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也救不了穆航的性命,所以這一杯我先乾了,算是對孔城主的陪罪!”
話音落下,秦陽也沒有去管孔稷臉色的異樣,一仰脖子將杯中之酒喝乾,這態度倒是放得頗為端正。
“孔城主,洪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難道不該有點表示嗎?”
旁邊的魏堯卻是有些不滿意了,他覺得洪貴已經仁至義儘,是那穆航自己有錯在先,有現在的下場也算是罪有因得。
如果你孔稷還抓著此事不放,想要在什麼時候收拾洪貴的話,那這心胸未免有些太過狹窄了。
“孔城主,我想你也應該清楚,洪帥他辦今晚這慶功和喬遷之宴,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你陪罪,難道你連這個麵子都不給嗎?”
魏堯索性將事情給挑明了,而因為這番話陷入沉思的孔稷,卻沒有發現他旁邊那個年輕人的左手小指,在此刻微微動了動。
啪!
再下一刻,孔稷忽然感覺到自己右手手背一癢,下意識伸手拍了一下,然後便是滿手鮮血,讓得他有些鬱悶。
“都什麼時節了,怎麼還會有蚊子?”
聽得從孔稷口中說出來的這句話,魏堯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陡然想起當初在青童孤兒院裡,自己好像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吧?
那個時候的魏堯,跟此刻的孔稷一樣,都認為那隻是一隻想要吸食自己鮮血的普通蚊子。
殊不知這其實是秦陽暗中施展的子蠱,隻要他願意,子蠱可以以任何一種形式呈現在人眼之中,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察覺。
而當秦陽看以孔稷的動作,再看到對方手背上的一灘血跡,還有那一個隱晦的小孔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就是拖延時間,隻要等玄級子蠱徹底發揮效用,對孔稷這個半步融境的高手造成影響後,一切就儘在掌控。
“這個薑規,辦事真不靠譜,怎麼能讓蚊蟲飛進來呢?待晚宴結束,本帥定要多打他三十軍棍!”
秦陽強壓下心中的興奮,沉著臉開口出聲。
若是這些話語讓得外間的薑規聽到,不知道他會不會直接哭出來?
旁邊的柳月微也有些好奇,她心中先入為主,下意識懷疑那隻突如其來的蚊子,應該跟秦陽的計劃有關。
可具體是什麼樣的計劃,她就兩眼一抹黑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心中對接下來事態發展的期待。
“一隻蚊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孔稷完全沒有在意這樣的小事,隨手抹了一把手背的血跡之後,便不再去管。
身為半步融境的高手,小小的蚊蟲叮咬,區區的麻癢感覺,自然不會被孔稷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洪貴的態度。
現在看來,這洪貴還是很會做人的嘛。
至少洪貴現在的表現,跟昨天麵對穆航的強硬態度完全不一樣。
看來這小子應該也不想跟自己的關係鬨得太僵,借著這次晚宴的機會,來給自己賠禮道歉。
反正現在孔稷已經不能拿洪貴怎麼樣,這小子有雲老撐腰,貿然動手的話,說不定就會落得個跟穆航一樣的下場。
既然這小子如此識相,孔稷心中的怒氣也消減了一大半,臉色也不像剛才那麼不自然了。
“孔城主,來,我再敬你一杯!”
趁著柳月微給自己倒滿酒的當口,秦陽再次朝著孔稷舉杯。
而這一次後者則是主動端起了酒杯,讓得旁邊的魏堯頗感滿意。
“這就對了嘛!”
見得兩人碰杯之後都是一口喝乾,魏堯便是開口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為了一個注定要死的穆航傷了和氣呢?”
“魏兄說得沒錯,這都是那穆航咎由自取,怪不得彆人!”
幾杯酒下肚,孔稷已經擺正了心態。
可憐僅僅隻過了一天,曾經的舊人穆航,就已經被孔大城主徹底拋棄了。
“不過洪貴,你要知道,暗衛軍一直都是城主府管轄,之後你若是想做什麼大事,還是得事先知會本城主一聲,絕不可擅自胡來,知道了嗎?”
孔稷覺得洪貴是跟自己服軟了,所以他再一次拿出了自己暗香城城主的威嚴,這已經算是上司對下屬的態度了。
不過誠如孔稷所言,暗衛軍確實一直都是城主府管轄,穆航也一直都是他最忠實的屬下,從來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如今暗衛軍統帥雖然易主,但孔稷依舊是暗香城的城主,名義上還是洪貴的頂頭上司,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敲打敲打。
你洪貴彆仗著有雲老撐腰,就敢不把自己這個暗香城城主放在眼裡,以後說話做事,還是要有分寸一些的好。
“洪貴,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那之前的那些事,本城主就不跟你計較了!”
孔稷胸有成竹,覺得這麼簡單的事情,按洪貴剛才的態度,應該不敢有什麼異議,這自然也是他彰顯威嚴的一次機會。
這是你洪貴主動邀請我過來赴宴的,也是你主動想要跟我服軟的,那我要是不跟你談談條件,怎麼對得起你這一番誠意呢?
“嗬嗬,不知道孔城主覺得什麼樣的事,才算是大事呢?”
然而讓孔稷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候的秦陽臉上卻是露出一抹笑容,反問出來的這個問題,讓他微微一愣。
他剛才就是那麼一說罷了,事實上在他的心中,想的是無論大事還是小事,你都要跟本城主知會一聲,這才是恭敬的表現。
沒想到洪貴竟然鄭重其事地問了出來,這你讓他怎麼回答?
到底什麼是大事,孔稷還真沒有個概念。
像他這樣身居高位,或許也隻有像昨天發生在這莊院之內的事,才算是真正的大事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之後,孔稷倒是沒有多想,而且有些理解洪貴的難處了。
畢竟暗衛軍負責整個暗香城的大事小事,如果任何事都要拿來跟他孔稷報備的話,那不僅會耽擱時間,還會顯得洪貴這個暗衛軍統帥沒有什麼實權。
“這個嘛,就需要洪貴你自己掂量了!”
雖然心中理解對方的難處,但孔稷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反而是故作高深地說了一句,進一步彰顯自己的威嚴。
他這樣不說具體什麼樣的事,也確實有震懾洪貴的意思。
心想隻要你洪貴覺得是大事,就應該要來跟自己報備。
隻是孔稷沒有看到的是,當他這話說出口之後,身旁端著酒杯的洪貴,眼眸之中那一閃而逝的戲謔。
而此刻的洪貴,並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就這麼端著酒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其右手手指輕輕轉動著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時之間,內廳之內,顯得有些詭異的安靜。(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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