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口中說著話,已經是將那張紙拉開。
這正是當初在皇庭會所之內,跟趙淩止共同簽訂的生死狀,其上還有他們分彆按上的紅手印。
“小子,你這是在威脅老夫?”
趙古今這一氣真是非同小可,一張老臉陰沉如水。
這句問話,仿佛是從九幽地底傳出來的一般。
以趙古今的身份,這都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了?
哪怕是如今的其他三大掌夜使,修為跟他差不多,地位跟他差不多,卻都對他極其尊重。
包括實力隱隱間被稱為首尊之下第一人的齊伯然,見到他趙古今也是客客氣氣的,趙老趙老的叫著,不敢有絲毫怠慢。
如此一來,趙古今就成了鎮夜司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諸多大人物的尊敬,也讓他在這些年愈發飄飄然起來,幾乎誰都不放在眼裡。
沒想到此時此刻,一個隻有裂境後期的毛頭小子,竟敢對自己冷嘲熱諷,還拿大孫子來威脅自己,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掌夜使言重了,我隻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秦陽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趙古今的吹胡子瞪眼睛。
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還抖了抖手上的生死狀,發出一陣嘩啦之聲。
“小子,你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麼脫身吧!”
趙古今對那天晚上皇庭會所的事情也有耳聞,知道這件事是趙淩止不占理,所以直接轉了話題,對著秦陽冷笑出聲。
“行吧,那就繼續說今天晚上的事,說起來,趙掌夜使還沒有回答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呢。”
秦陽點了點頭,先是收起生死狀,然後說道:“若是有人要殺我,我是引頸就戮呢,還是奮起反抗,還請趙掌夜使教我!”
對於秦陽的舊事重提,趙古今沉著臉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斟酌這個問題有沒有坑,現在他不會再小看這小子了。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奮起反抗了!”
然而洛神宇卻沒有這麼多的想法,直接替趙古今回答了這個問題。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個不需要思考太多的問題。
變異者可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軟貨,真要有人欺負到頭上,絕對不會忍氣吞聲。
“第二個問題,想必趙掌夜使和殷掌夜使都已經看到鎮夜司的懸賞了吧,所以你們覺得我家棠棠為什麼會出現在趙家?”
秦陽分彆看了趙古今和殷桐一眼,他相信懸賞掛出來三天的時間,這兩位鎮夜司的大人物,絕對不可能一無所知。
殷桐或許是一個例外,但趙古今卻一直待在京都,而且還從萬傑的口中,知道了那天晚上在皇庭會所發生的事。
當時秦陽大展神威,擊殺一尊合境初期強者沈然,事後卻沒有能從沈然口中,挖出人質趙棠的下落。
所以才有了那個一萬鎮夜司積分的懸賞,這件事在鎮夜司內部鬨得沸沸揚揚,幾乎已是無人不知。
就算有些人並不知道這其實是秦陽發布的懸賞,可他們對於那個有照片的懸賞人物,卻肯定是有所印象的。
這幾天趙古今家的變異者們都沒有閒著,畢竟誰不對那一萬積分的懸賞眼紅心熱呢?
“所以,兩位掌夜使,我有理由相信是他們趙家先抓了我們家棠棠,甚至可能對我們家棠棠圖謀不軌,那你們說她能不能反抗呢?”
秦陽的口才自然是相當不錯的,他這裡有意留了一個小坑,就看趙家有沒有人主動往裡跳了。
趙古今和殷桐都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反駁,你要真昧著良心說彆人要殺你你還不能反抗,那可就真成一個大笑話了。
“秦陽,你胡說八道,趙棠明明是被沈然抓走的,你怎麼能賴到我們趙家頭上?”
就在這個時候,趙辰風突然高喝出聲。
而當他這話說出來之後,殷桐不由皺了皺眉頭,趙古今則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趙家主,你這算是不打自招嗎?”
秦陽似笑非笑地看向趙辰風,讓得這位趙家家主瞬間就反應過來,臉色不由變得極其尷尬,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據我所知,鎮夜司的懸賞公告裡,隻是說了找人,可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前因後果,那趙家主是如何知道棠棠是被沈然抓走的呢?”
秦陽可不會給對方辯解的機會,直接說出一個事實,這或許也是趙古今和殷桐心思異樣的緣由。
那天晚上在皇庭會所發生的事,雖然有很多人親眼看到,但在後來有了那一萬積分的懸賞之後,情況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所有人都將自己的親眼所見,當成了最重要的第一手資料,這或許能讓他們憑此第一個找到失蹤的趙棠。
所以當時那些在會所內的人,除了對自己最親近最值得信任的人之外,自然不會去跟外人說那件事情的經過。
對於這一點,秦陽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而趙家那個趙雲朗當時固然也在會所,但在秦陽擊殺沈然的時候,他們卻早就已經離開了。
既然如此,趙家應該是不會知道趙棠被綁架這件事情的真相。
可趙辰風此刻卻是沒有絲毫猶豫,衝口趙棠就是被沈然綁架的,這讓得殷桐都在心中暗罵這個趙家家主就是個蠢貨。
這就是秦陽之前給趙家留的坑了,原本以趙辰風的城府,未必會這麼輕易就踩進來,畢竟他是一家之主,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
隻是今天晚上的趙家實在是太大起大落了,導致趙家上到老爺子趙立鼎,下到第三代的趙雲晴,心神都是大亂。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辰風隻想著鎮夜司製裁秦陽和趙棠,卻忽略了其他的一些細節,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既然趙家主回答不出這個問題,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跟沈然其實就是一夥的,聯手綁架了我們家棠棠呢?”
秦陽給趙辰風挖坑,隻是為了引出後邊的話題罷了。
聽得他這話,趙家主諸人都覺得有些難以辯解,臉色極其難看。
“嘖嘖,怪不得整整三天三夜,我們絲毫找不到棠棠的半點線索,原來你趙家才是最大的幕後黑手啊!”
秦陽侃侃而談,聽得他說道:“趙家主,我想你們趙家抓了棠棠,並不僅僅是因為那些陳年舊怨,還想要鎮夜司懸賞的那一萬積分吧?”
“你們趙家,真是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呢!”
秦陽連續的幾番話,幾乎是將趙家的所作所為剖析得清清楚楚,就連趙古今和殷桐都覺得這番推斷合情合理。
除了之前說趙家跟沈然暗中早已聯手這個事有些出入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算是秦陽信口雌黃,而是有理有據的推論。
“哦,對了,趙掌夜使和殷掌夜使好像還不知道那所謂的陳年舊怨,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秦陽好像突然想起一事,而當他第二次提到“陳年舊怨”四個字的時候,趙家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
“秦陽,你不是我趙家之人,休得胡說八道。”
趙辰風有些心慌起來,他知道當年那件事要是真的抖落出來,對趙家絕對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打擊,對此刻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趙家主,你錯了,我跟棠棠早已私定終生,說起來……你還是我半個嶽父大人呢!”
然而秦陽接下來的話,不僅是讓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就連旁邊的趙棠都是臉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讓趙棠覺得異常彆扭。
他們是已經私定終生不假,可是從五年前開始,趙棠就從來沒有再當自己是趙家人,更沒有再當趙辰風是自己的父親。
除了身上還流著趙家的血脈,還有趙這個姓氏之外,趙棠跟趙家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關係。
而作為“半個嶽父大人”的趙辰風,更是張大了嘴巴滿臉的呆滯。
這個叫秦陽的家夥,思維還真是天馬行空啊。
“所以啊,這麼算的話,我應該也能算半個趙家之人吧?”
秦陽可沒有那麼多的想法,這算是回答了剛才趙辰風的問題。
從這一點上來看的話,他摻和趙家之事也就名正言順了。
“趙家主,凡事不可對人言,有些事你們趙家做得,難道還不能讓彆人說一說嗎?”
秦陽的目標終究還是當年趙家所做的那一件齷齪事,聽得他將話題扳將回來,這一下就連趙古今和殷桐都是生出了一絲好奇。
“五年前,你們趙家……”
當下秦陽將當年趙棠的遭遇,還有趙家的所作所為,挑重要的說了一遍,讓得整個趙家院落變得有些安靜。
趙古今和殷桐的目光不斷在趙棠身上打量,心想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的話,那這趙家之人還真是夠勢利的。
在趙棠天賦不俗,而且還是精神念師的時候,就將棄養了十八年的私生女接回趙家;
而當趙棠一朝被人重傷,天賦修為不複存在,變成一個廢人之後,又將其逐出家族,勢利之尤,非這個趙家莫屬。
姑且不說秦陽剛才說趙家陷害趙棠的事實是不是真的,但至少趙家對趙棠的所作所為,很讓人不齒。
“秦陽,你……你血口噴人!”
短暫的安靜之後,一道歇斯底裡的聲音終於響起,待得眾人轉頭看去,發現赫然是趙雲晴所發。
這位趙家嫡女,就是剛才秦陽所描述的那個因妒生恨的女人,也是暗中陷害趙棠的罪魁禍首。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雲晴怎麼可能承認這樣的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承認,恐怕就是萬劫不複的結局。
“就是,秦陽,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說我們趙家陷害趙棠,那就請你拿出證據來!”
趙老爺子趙立鼎這個時候已經包紮好了自己的斷臂,也恢複了一些元氣,終於在這個時候接口出聲,一語命中關鍵。
“趙掌夜使,殷掌夜使,就算我趙家今夜遭此大難,但也不是什麼屎盆子都能往我趙家頭上扣的。”
趙立鼎老臉蒼白,將目光轉到兩位掌夜使身上,沉聲說道:“我就不信了,在這京都地界,滅人滿門的殺人凶徒,真能逍遙法外?”
這一刻趙立鼎的氣息雖然極度萎靡,而且全身都是鮮血,可他這幾句話卻是極具氣勢,比趙辰風更有一家之主的威嚴。
“不錯,秦陽,你剛才說了那麼多,到底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殷桐心中同情趙家的遭遇,又極為看不慣那個不尊敬自己的小子,所以盯著秦陽沉問出口。
“當年的受害者當事人就站在這裡,還不能當證據嗎?”
秦陽輕輕拍了拍趙棠的肩膀,而後者也適時地咳了兩聲,嘴角邊上血絲溢出,看起來楚楚可憐。
隻是趙古今和殷桐都是心性堅韌之輩,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動容,他們的嘴角邊上,都噙著一抹冷笑呢。
“哼,一個私生女而已,早就對我趙家恨之入骨,她的話豈能當作證據?”
趙雲晴冷哼一聲,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她也不像之前那麼失態了,想著當年的所作所為,越來越胸有成竹。
五年前的那件事,實是趙棠生平最得意的傑作,更是讓也搬開了自己前行路上最大的一塊攔路石。
那件事她做得天衣無縫,那個融境高手雖然沒死,卻早已經逃到國外,五年來毫無音訊,自然不可能出來給趙棠作證。
既然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那趙雲晴相信,單憑趙棠的一麵之詞,還有一個自稱半個趙家人的秦陽,根本就不能證明當年的事是趙家所為。
趙雲晴這話是想讓三大掌夜使明白一件事情,趙棠對趙家恨之入骨,甚至大開殺戒,其實隻是因為得不到父愛的忌妒泄憤而已。
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很多都是性格孤僻。
尤其在這種變異家族,看到彆人錦衣玉食還有修煉資源的傾斜,又豈會沒有忌妒之心呢?
事實上當年心懷忌妒之心的並不是趙棠,而是也趙雲晴,可她又怎麼可能承認自己的那些齷齪心思呢?
“秦陽,你剛才說的那些,還有其他證據嗎?”
趙古今將目光從趙雲晴身上收回,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給秦陽和趙棠機會,事實上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作為鎮夜司掌夜使,趙古今其實對五年前那件事還是有些印象的。
畢竟趙棠天賦不錯,還是極其罕見的精神念師,鎮夜司高層都寄予厚望。
當年趙棠慘事發生之後,鎮夜司還專門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負責調查此事的前因後果。
隻可惜後來那個重傷趙棠的凶手極其狡猾,也不知用一種什麼辦法,竟然逃出了大夏國度,那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趙棠手中掌控著趙家陷害的證據,當年就應該交到了鎮夜司調查組的手上,而不是就此隱姓埋名,從此杳無音訊。
“暫時沒有了!”
秦陽心頭也有些無奈,卻隻能實話實說,心想我要是有證據的話,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哼!”
這話讓得趙家所有人都是暗暗鬆了口氣,而趙辰雷則是冷哼一聲,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既然沒有證據,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剛才針對趙家所說的那些話就是胡說八道,甚至是謗言誣蔑呢?”
趙古今老而彌堅,說話做事都比殷桐要厲害多了。
這前後邏輯嚴密的話語,讓洛神宇都覺得秦陽一時之間不好反駁。
“好吧,這件事咱們就先按下不提。”
秦陽卻好像並沒有太多的在意,他目光朝著趙家院外看了一眼,沒有感應到某些氣息之時,隻能被動等待。
“笑話,你想誣蔑就誣蔑,你想按下就按下,真當幾位掌夜使會任由你戲耍嗎?”
趙辰風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這話同樣給秦陽挖了個坑,而且還點了幾位掌夜使一下。
剛才秦陽說當年往事的時候,還真是讓趙家人心生忐忑,他們還真怕對方能拿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證據來。
可現在對方根本沒有證據,那就證明了秦陽剛才的那些話就是誣蔑,趙辰風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息事寧人呢?
趙古今和殷桐都是冷笑著看向秦陽,洛神宇也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件事恐怕沒你小子想的那麼容易過去吧?
俗話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你這誣蔑完人就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更何況趙古今和殷桐是什麼身份,既然你秦陽鄭重其事地提出來了,現在又想輕輕放下,真當他們不存在是吧?
“秦陽,我趙家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證據,那就是在挑釁大夏鎮夜司的威嚴,挑釁兩位掌夜使的威嚴!”
趙辰風好像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句句不離大夏鎮夜司,也句句不離兩大掌夜使。
如今的趙古今和殷桐,就是趙家最大的倚仗。
就算你秦陽和趙棠有洛神宇護持,總不能跟兩尊掌夜使掰手腕吧?
趙家院落之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
趙殷二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秦陽,似乎確實是想要等一個說法。
而洛神宇也側頭看了看秦陽,心頭有些幽怨。
你小子既然沒有證據,那又何必舊事重提?
真以為這二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情緒影響的普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