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八月十一。
雖然已是深夜,但位於京師城東的信王府依舊燈火通明,十數位官員皆是不謀而合的聚集於此,雖然身上官袍顏色各異,但人人臉上都是湧現著凝重,不算寬敞的偏廳內,氣氛近乎於冷凝。
默默立於角落處伺候的宮娥,內侍也是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免得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少數機靈些的望著身前的這群官員,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約莫在三個月前,當今天子朱由校攜帶著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公公與"奉聖夫人"客媽媽於西苑遊船,但不想意外落水。
雖然天子被第一時間救起,但仍受了極大的驚嚇,回到深宮之中便是一病不起。
本以為天子正值壯年,兼之有太醫院的太醫們精心照料,不日便能痊愈,卻沒想到天子的病情卻是越來越重,從此再未臨朝,身體狀況成迷。
現如今,這些於朝野中揮斥方遒的袞袞諸公深夜齊聚信王府,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想到這裡,一個有些駭人的念頭突然於這些小太監的心中浮現,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
難道說,市井之中那些關於天子病重的謠言並非空虛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強壓住心中的不安,默默立於角落的小內侍們下意識的將驚疑的目光投向紫禁城的方向。
這大明,莫不是要變天了?
王府正堂中,雖是深夜,但不知是何等原因,並未點起宮燈,僅有上首的桌案上點著兩隻燭火,將案牘後麵的少年臉色映襯的隱晦不明。
借著有些昏暗的燭火,隱隱約約可以看清這名身型有些消瘦的少年身穿四團龍袍,眉眼之間與當今天子朱由校竟是有著三分相似,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在其對麵,則是一名身穿麒麟補服的老人,雖然發須皆白,但卻精神十足,一雙虎目更是炯炯有神。
"老國公,宮中的消息可是為真。"
沉默了少許,居於上首的少年不由得沉聲問道,許是心情過於緊張,其修長的手指在毫無節奏的敲擊著麵前的桌案。
"殿下",坐在少年對麵的老人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之色,但最終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是皇後娘娘派人送出來的消息,怕是做不了假。"
"皇嫂?"
聞言,案牘之後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抹茫然之色,微微眯起了眼睛,用七零八碎的記憶碎片,自腦海中拚湊出一個婦人模樣。
雖然"穿越"過來已是有幾天時間,也逐漸適應了"信王"的身份,但他對傳說中的"皇嫂"和"皇兄"仍是沒有太大印象。
記憶中,他在一次車禍中意外身亡,最後的畫麵則是停留在貨車司機那張大驚失色的麵龐,但不曾他的靈魂卻是橫跨數百年,落在了因為憂心"國事"而暈厥的信王朱由檢的身上。
誰也不知曉信王府中,近些天來一直悶悶不樂,不時便是長籲短歎,說著一些令人一頭霧水的話語的"信王"已然桃代李僵。
許是因為正堂中的光線有些昏暗,對麵的老人並沒有留意到信王臉上的迷茫,隻是一臉愁容的點了點頭。
"正是。"
當今天子年幼繼位,不喜國政,唯獨酷愛木工之事,放任自己的心腹太監魏忠賢權傾朝野,民間將其稱之為"九千歲"。
如今天子病重,但其膝下卻是沒有子嗣,依著"皇明祖製"中規定的"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規矩來看,這大明的皇位怕是就要落到麵前這位麵容白皙的信王爺身上了。
隻是那逆襠魏忠賢權傾朝野,上至內閣輔臣,下至宮中普通的小太監,皆是他的心腹和眼線,麵前這名勢單力薄的少年,真的能夠順利繼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