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卯時三刻,勖勤宮。
天色尚未大亮,勖勤宮也籠罩在晨霧之中,但滿臉疲態的信王朱由檢卻在心腹大伴王承恩的催促下,睡眼惺忪的於床榻之上起身,行至正廳中。
待到朱由檢行至官廳後,瞧清楚正端坐上首之人的麵容後,殘存的些許睡意瞬間一掃而空,心頭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他來乾什麼?
"廠公這是還沒休息?"
輕咳了一聲,信王朱由檢自嘴角擠出了一抹笑容,快走了幾步,坐在了魏忠賢的側翼。
聽得耳畔旁傳來的動靜,正在閉目養神的魏忠賢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皮笑肉不笑的朝著信王點了點頭:"倒是老奴擾了殿下的清夢。"
話雖如此,但魏忠賢的臉上卻是不見半點愧疚之色,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起身行禮。
"廠公這是哪裡的話。"
"不過是少睡些功夫,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是廠公要注意身體,免得我大明群龍無首。"
聞言,朱由檢便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半點不耐之色,言辭中帶著一絲小心。
見得朱由檢如此表現,魏忠賢平淡如水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心中的些許猜疑也是隨之消失。
此時此刻的魏忠賢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這兩年大明天子朱由校將其視為心腹內臣,令其權傾朝野;現如今大明"嗣皇帝"也對他推崇有加,隻覺得心中滿是得意,令得本是有些憔悴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光彩。
七年前,自己隻是惜薪司中的一名小太監,如今卻是接連被大明兩位"天子"推崇有機,這是何等的榮耀?
放眼整個大明朝乃至曆史長河,有幾人如他這般?
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盅,魏忠賢將其一飲而儘,來掩飾嘴角那抹掩飾不住的笑容。
雖然心中對於朱由檢的態度十分滿意,但魏忠賢也沒有忘記今日來此的目的。
輕輕的將茶盅放回之前的位置,魏忠賢裝作無意間環顧了一圈頗為空曠的正堂,一臉愧色。
"昨夜走的倉促,倒是怠慢了信王殿下,忘記了殿下倉促進宮,身邊沒有人伺候。"
"奴婢便鬥膽,自作主張的給殿下選了幾位還算瞧得過去的,伺候殿下的飲食起居。"
魏忠賢微微一笑,隨後便給了身旁侍立的緋袍宦官一個眼神,那太監見狀便是心神領會,臉上帶笑,默默的朝著外間拍了拍手。
不多時,便見得幾名身穿長裙的宮女輕輕推開了緊閉的房門,在一名小太監的帶領下魚貫而入,跪倒在朱由檢的身前。
見狀,朱由檢先是一愣,隨後他的眼神便是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身前這幾名宮女的身上。
自"穿越"以來,為免露餡,他便終日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對於"原身"的幾名妻妾都是避而不見,眼下見到身前這幾名容貌絲毫不亞於"後世"明星的宮娥自是一陣失神,呼吸也是為之急促了起來。
魏忠賢見狀麵色雖然不變,但眼眸深處卻有一抹鄙夷一閃而過,不愧是父子,這信王果然跟先帝一般,都是一路貨色。
"殿下,這段時間便委屈您了,待到此間事了,老奴定為殿下多選幾個可心的。"
過了一會,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自官廳中響起,也將仍處於失神狀態中的朱由檢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廠公的好意,孤心領了。"
"隻是眼下皇兄龍體欠佳,孤哪裡還有尋歡作樂的心情。"
又是"戀戀不舍"的瞧了瞧身前的幾名宮娥,信王朱由檢方才有些艱難的將目光移到了身旁太監的身上,一臉為難的說道。
大明以孝治天下。
現如今天子朱由校病重,隨時可能撒手人寰,他這位"嗣皇帝"卻是在勖勤宮中尋歡作樂,一旦被外間的那些朝臣知曉,那些風聞奏事的禦史或許不敢指責魏忠賢這位"罪魁回首",但卻斷然不會放過自己。
聽得此話,魏忠賢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訝色,這位信王對於自身的處境倒是認識的頗為清楚。
不過朱由檢給出的理由倒是也頗為合理,竟是讓他找不到反駁的點,不由得輕輕一歎,有些不甘的說道。
"殿下所言甚至,倒是奴婢有些唐突了。"
輕輕的擺了擺手,默默跪在朱由檢身前的"鶯鶯燕燕"便是不約而同的起身朝著外間走去,隻留下尚未散去的香氣在官廳中彌漫。
聞言,朱由檢便是麵色一整,十分認真的朝著身旁的魏忠賢拱了拱手,朗聲說道:"這是哪裡的話,廠公為我大明操勞,勞苦功高,小王佩服的很。"
許是朱由檢的語氣頗為真誠,竟是令得權傾朝野的魏忠賢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半晌過後,方才醒過神來,自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謬讚了,這都是奴婢應該的"
直至現在,生性多疑的魏忠賢才終於放鬆了警惕,他確認麵前的信王對他沒有半點"戒備"之心,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隻覺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
"委屈殿下,這幾日就先在這勖勤宮歇息,天子那邊若有什麼指示,奴婢即刻喚人來尋殿下。"
又是寒暄了片刻,魏忠賢自座位上起身,衝著身親的朱由檢拱了拱手,便領著身旁的一眾隨從朝著外間走去。
"廠公好走。"
見狀,正襟危坐的朱由檢也是忙不迭自座位上起身,朝著魏忠賢的背影說道。
隨著魏忠賢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簾之中,信王朱由檢方才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若有所思。
這位九千歲,好高明的手段。
美其名曰派人照料他的飲食其餘,但順勢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隻怕才是魏忠賢的真實目的。
還好被他靈機一動,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過去,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拒絕魏忠賢。
如今隻希望他剛才拙劣的演技能騙過魏忠賢的那雙毒辣的眼睛,放鬆對他的警惕吧。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九千歲"果然不是那般好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