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沈陽城。
這座昔日的遼東重鎮,自遼沈之戰後,便是落入了女真人的手中,經過了幾年的修繕,女真大汗努爾哈赤便是力排眾議,將"大金"的國都由興建於山崗之上的赫圖阿拉遷都至沈陽,並改名為盛京,不過無論是女真韃子亦或者漢人包衣都更習慣用沈陽這個名字。
眼下大明中樞的"風雨"雖然沒有波及到眼下的大金國都,但如今沈陽城中的氣氛也是頗為冷凝,無論是女真韃子亦或者漢人包衣,無不驚駭異常。
雖然已是過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但心高氣傲的女真韃子仍是沒有接受一向百戰百勝的女真勇士竟是在"寧錦之戰"中損兵折將的事實。
如果說去年正月的時候,老汗努爾哈赤親征寧遠不利還能歸咎於準備不充分,那兩個月前的"寧錦之戰"可是舉全國之力,依舊折戟沉沙,無功而返,創下了自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鎧甲起兵反明以來,傷亡最為慘痛的一場敗仗。
基於此等原因,"大金"國內也不免多了些質疑的聲音,雖然矛頭沒有對準親自領兵的皇太極,但一些牢騷卻是不可避免。
顯然城中多了不少風言風語,但皇太極的心情卻是沒有受到半點影響,此刻正於汗宮中與國內的文武眾臣議事。
"明廷傳來消息,小皇帝行將就木,明廷上下亂作一團,眼下正是我大金的機會。"
"爾等是何意見?"
身材有些肥胖的皇太極端坐於汗位之上,麵上看不出半點"頹色",聲音擲地有聲,猶如一頭餓狼,冷冷的注視著殿中眾人。
本想著舉全國之力,一蹴而就拿下"寧錦",徹底穩固自己的位置,卻不曾想一向畏敵如虎的明軍竟在那袁崇煥的率領下展現出了頑強的鬥誌,麵對著八旗勇士淩厲的攻勢也是死守不退,逼得他不得不無功而返。
現如今,明廷小皇帝行將就木,明廷內部自顧不暇,遼東唯一令他忌憚的袁崇煥也因為不滿戰後封賞憤而離職。
看樣子,擺在他們女真人麵前的一切掣肘都被肅清。
"大汗,那袁崇煥雖然去值,但其麾下部將仍在,兼之明廷才剛剛取勝,士氣正旺。"
"倒不如讓兒郎們且先休整一段時間,來年再戰?"
見得人頭攢動的汗殿中一時無人做聲,一向被皇太極視為臂膀的濟爾哈朗不由得硬著頭皮,在皇太極有些不解的眼神中,澀聲說道。
"是啊大汗,和碩貝勒言之有理。"
"大汗,我大金人困馬乏,的確該休養一段時間。"
見到濟爾哈朗挑起了"大梁",殿中冷凝的氣氛瞬間消融,一眾文臣爭先恐後的衝著上首的皇太極拱手說道,其中尤以站在首位的範文程情緒最為激動。
"你們三位,是什麼意見?"
見到群臣反對,端坐於上首的皇太極隻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但臉上仍是沒有露出半點表情,反而朝著與其並肩而坐的三人說道。
昔日老汗努爾哈赤在世的時候,曾封賞自己的子侄為四大貝勒,並定下了四大貝勒"當值"的製度,即四人輪流處理國中大小事務。
眼下皇太極雖然在代善等人的擁護下繼位為汗,但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依舊在國內享有特殊的地位和待遇,就連與國內文武議事的時候,也能與其並作,隻是位次稍微落後。
"能有什麼意見,兒郎們前不久才在寧遠和錦州折戟沉沙,士氣正是低迷的時候。"
"若是勝了還好說,若是敗了,我大金可就危險了。"
聞言,一向不滿皇太極的莽古爾泰便是撇了撇嘴,略帶譏諷的說道,昔日便是皇太極力排眾議,強行出兵寧遠和錦州,希望憑借著一場大勝,穩固自己的位置。
卻不曾想,皇太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兒郎們損傷慘重不說,就連他和濟爾哈朗都是身受重傷,勉強撿了一條命回來。
"老八,還是在等等吧。"
莽古爾泰的話音剛落,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大貝勒代善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朝著臉色有些難看的皇太極說道。
不同於性格暴戾的莽古爾泰,大貝勒代善不但軍功最重,更是努爾哈赤的"嫡子",而且與其子嶽托共同握有鑲紅旗和正紅旗的兵權,說話的分量不知比莽古爾泰強上多少。
"還是等等吧。"
見得代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二貝勒阿敏也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望向濟爾哈朗的眼神中有著一絲關切。
雖然濟爾哈朗從小就不與他這位兄長親近,但終究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眼見得濟爾哈朗身受重傷,他也是憂心的很。
"既然如此,那便先休養一段時間罷。"
眼見得殿中文武眾口一詞,臉色有些陰沉的皇太極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暫緩了心中關於繼續功伐明廷的機會。
自從父汗努爾哈赤將國都自赫圖阿拉遷到了這沈陽城以後,皇太極的心中便是突然滋生出了"入主中原"的野心,他已然不滿足在遼東稱王稱霸。
"大汗英明!"
眼見得皇太極讓步,殿中的文武均是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與皇太極並肩而坐的三人也是先後起身,朝著外間走去。
在殿中有些歡快的氣氛中,卻是沒有人注意皇太極望向離去三人的眼神變得愈發冰冷,他越來越不滿意這種被人"掣肘"的感覺。
他才是女真的大汗,所有人都應對他俯首聽令,就如同明廷的小皇帝一樣。
想到這裡,皇太極便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京畿之地,臉上也是湧現了些許揶揄。
聽說明廷實行"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也不知那位毫無根基的"信王"能否順利繼位。
依著他對明廷的了解,怕是這位毫無根基的"信王"頃刻間便會淪為明廷那些自詡為正人君子的文官的"傀儡"吧。
一念至此,皇太極本有些鬱悶的心情也是稍有緩解,就憑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正人君子"拿什麼來抵擋他們女真人的鐵騎。
不自覺的,皇太極自嘴角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