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連最次等的灶炭都沒分給她們,六兒去後山腳撿來一些泛著潮的枯枝,塞進去,隻艱難的起了零星的火點,嗆人的煙味已經彌漫了半院。
“咳咳咳,六兒你這死丫頭在做什麼?想燒了院子不成?”楊婆子揮了揮濃煙,嗆得咳了兩下,怒氣騰的一下升上來,罵道。
“楊婆子,你來做什麼?”六兒被煙熏的眼睛泛著紅,直起身看清了來人,當即不客氣的問。
“你主子在哪?”楊婆子不耐煩的直接出聲。
“公主當然在臥房。”六兒眼睛慌亂的左右晃動,朝她身後看了一眼,沒瞧見彆人,心微微放鬆,強自鎮定道:“不然還能去哪裡?”
“倒是我想岔了。”楊婆子嗤笑道:“一個行不能走口不能言的廢人還能去哪?”
楊婆子說著,腳步一轉端著藥碗朝著屋門口走去。
六兒急了,衝上去死死攔住門,楊婆子伸出隻手拽她,兩人推搡間,六兒瞅準機會,直接打翻了藥碗。
黑乎乎的藥汁沿著楊婆子胸口翻打滾落在地,弄的她滿身狼藉,楊婆子氣的發狠,沉著一張老臉陰惻惻問:“六兒,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裡麵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裡麵一定有什麼秘密!楊婆子看著緊閉的木門,帶著藥汁的手狠狠掐上六兒的臉蛋,逼迫道:“給我讓開!”
“我不讓!”六兒頭搖的像撥浪鼓,閉著眼哭,心裡卻明白一定要想辦法打消楊婆子的懷疑,不然鬨大可就遭了。
突的靈光一現,抽抽噎噎的道:“往常來送藥的都是平兒,突然換成了你!誰知道你往藥裡加了什麼!”
“你這個壞婆子,休想暗害公主!”
“是這樣嗎?”楊婆子懷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六兒,似乎仍舊不信。
“我同你解釋什麼!”六兒索性耍賴,“滿莊子誰不知道你是王婆子的狗腿軍師,壞的心都是黑的!我不放心你!”
楊婆子細細一想,倒也沒覺得這丫頭反常,畢竟這丫頭雖然沒骨氣的很,但卻是個知道護住的,再者,就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主仆兩個,諒她們也翻不出天來。
“六兒不管你藏的是什麼小心思,待會平兒過來,我看你還能說些什麼!”
楊婆子撂下話,匆匆的走了。
六兒這才驚魂未定的喘出一口氣,卻又被楊婆子那句話提著心不敢放下,公主你可要快點回來啊!不然待會她可撐不住了!
六兒焦急的望著院門口的方向,忽然從門裡傳出一道清淩的女音。
“六兒。”
六兒立刻抬起頭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人,後知後覺聲音似乎在她身後發出來,遲疑的轉過頭。
就看到薑回打開門站在那。
“公主,你回來了?”六兒高興的湊上前,又克製的後退一步:“幸好你回來的及時,不然剛才楊婆子真的推門進來發現沒人那可就完了。”
六兒說著,對上薑回那雙平靜明澈的眼睛,才遲鈍的意識到,楊婆子剛才進來也不會發現的。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道:“還是公主聰明。”
不管薑回是怎麼在她視線之中憑空出現在房間,還是沒有告知隱瞞她的原由,她都沒有問。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告訴你我何時回來的?”
六兒想也不想道:“公主自然有公主的道理。”
公主和阿爹一樣,都是心裡有主意的人,她是不聰明,既不懂小時候阿爹為什麼總是一臉悲傷,阿娘為什麼不在她們身邊,也不懂公主為何要半夜出去,可她卻記住公主說的,不要多問。
她不懂,但她會聽。
薑回注視著六兒的眼睛,並沒有從裡麵發現一點撒謊的痕跡,顯然,六兒說的是真心話。
“六兒,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當真要跟著我?”
“即便。”薑回眼眸微深:“隨時可能會死。”
“要。”六兒毫不遲疑,死有什麼可怕,她死了就可以和阿爹阿娘一起團聚,輪回路她怎麼也不會孤單。
“那好,既如此,你便不要叫六兒了。”
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就叫綏喜吧。”薑回道。
“好!”六兒脆聲聲應,又不安道:“公主,恐怕楊婆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薑回抬眼望天,唇邊不笑也似起波瀾:“不會甘休,那才好。”
既不會甘休,才算因果有償,報應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