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聽到這裡,他認真的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笑著起身從身旁的桌子上端來一套茶具。
他將茶杯放在紐曼的麵前,一邊替他斟茶一邊開口道:“紐曼先生,你還是先喝點水吧。因為我估計這可能會是個很長的話題。”
紐曼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點頭道:“沒關係,黑斯廷斯先生。如果時間不夠的話,明天,不,就算是後天,我也可以繼續來。”
阿加雷斯趁著紐曼的注意力全在亞瑟的身上,從裝糖的罐子裡摸了一塊扔到了嘴裡。
紅魔鬼譏笑著:“亞瑟,你知道我為什麼最後去了地獄嗎?就是因為天堂裡全是這種一根筋的玩意,他不著急,老子還急呢。”
亞瑟沒有搭理阿加雷斯,隻是笑著坐回了他的座椅。
他兩個胳膊肘搭在辦公桌上,開口道:“紐曼先生,看來您確實很想知道答案。你這樣的人本來不應該去念牛津的。”
“為什麼?”紐曼不解道:“牛津提供的可是全英格蘭最好的教育。”
亞瑟搖頭道:“是嗎?可劍橋也是這麼說的。這種論調實在是過於矛盾,就好比一個真正的牛津牧師不可能認可托馬斯·潘恩一樣,英格蘭也不可能同時存在兩所第一。”
紐曼看起來有些茫然,他問道:“為什麼一個牛津牧師就不能認可托馬斯·潘恩呢?”
亞瑟問道:“那我可以請問您,您對於潘恩先生到底是抱有怎樣的看法呢?”
紐曼被亞瑟問得一愣,他沉思了許久,這才猶豫不決的說道。
“我對他的一部分言論稱不上討厭,頂多覺得與他意見不同。而對於他剩下的言論,我表示高度讚賞。”
亞瑟端著茶杯暖著手道:“那您想過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嗎?”
“這……”
紐曼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掙紮,他握緊胸前十字架的右手爆出青筋,但在沉默了一會兒,他像是放棄了一半,渾身無力的向後癱坐在了座椅上。
“我是個虔誠的信徒,我欣賞潘恩,但他是個無神論者,而我寧死也不願背叛上帝。失去了信仰,那我與死了又有何異?”
亞瑟聞言,禁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擺了擺手,開解道:“紐曼先生,您可能把問題想的太嚴重了。欣賞潘恩和背叛上帝,這兩件事沒有任何必然聯係。
雖然潘恩先生一直自稱他是個無神論者,但就他的所作所為來看,我認為他非但不是無神論者,反而還是一名完美符合標準的新教信徒。”
紐曼聽到這話,顯得有些吃驚,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幾乎是第一時間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那樣子就好像是看見了神跡顯靈。
他追問道:“黑斯廷斯先生,此話怎講?”
亞瑟聳了聳肩,笑著說道:“或許是因為我與您判斷一個人是否擁有信仰的標準不同,我認為判斷一個人是否擁有信仰,必須要根據他的行為以及他的行為邏輯來判斷。
就像您說的那樣,潘恩先生是個擺脫了低級趣味的、不含任何私利的、踐行著最艱苦卻也是最正確道路的理想主義者。
但您難道就沒發現,他短暫但卻偉大的一生,他所恪守的那些理念,既包括了加爾文宗,也包括了路德宗。
從我這個天主教原教旨主義者的角度看,潘恩先生正是集加爾文宗與路德宗一切優良傳統的大成者。
加爾文宗不講求生前的物質生活,對於信徒的道德標準懷有著極高的要求,又熱心於參與各種社會慈善和濟貧活動。
從我們蘇格蘭場的統計數據來看,僅僅在大倫敦區域,就活躍著上百個由加爾文宗信徒自發形成的救濟幫助團體。
而每次籌集社會捐款時,最積極踴躍參與的同樣是這群大部分自身也過著清苦生活的加爾文宗信徒們。
他們是倫敦城最黑暗區域內僅剩的一些曙光,雖然這些光亮或許不算耀眼,但卻能讓那些即將墜入深淵、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窮人們看到一絲希望。
從某種角度上說,這些信徒在降低倫敦犯罪率方麵的貢獻甚至要超過蘇格蘭場,他們是一群值得敬佩的人,正如托馬斯·潘恩先生一樣。
而路德宗,他們是人人平等的堅定支持者。
您應該比我更清楚,路德宗始終堅持‘平信徒皆為祭司’的精神,認為每個基督徒在教會中均具有平等的地位和權利,都可以擔任神職,也都不應有任何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