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說到這兒,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房門被人推開,路易·波拿巴捧著一疊文件站在門外,剛想進門卻被麵前的兩個小鬼搞得不知所措。
亞瑟衝著兩個小鬼指了指他“看見沒有,還有一個皇帝在呢。你們倆現在隻要好好讀書就行,至於學校裡出現的這些爛事,我沒辦法向你們保證它們不再發生,也不強求你們對它忍氣吞聲,但是你們不能因為不喜歡它就不去學校上課了。
我不喜歡對彆人談論我過去的經曆,但是阿倫、亞當,對於你們倆,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說一說。讀書不重要嗎?如果你是以成為什麼大人物為目標,讀書卻是算不上多重要。但是如果你隻是想過得比現在好,那麼讀書就太重要了。
你們不要覺得我現在看起來很風光,我九歲的時候過得可比你們差遠了。阿倫,你九歲沒了父親,我和你一樣,我自打有記憶開始,就不知道父親長什麼樣。聽鄰居們說,他有可能是被皇家海軍的征兵官給拉跑了,這麼多年也沒個消息,說不定早就死在海上了。
至於我的母親,她堅持了幾年之後就和你母親一樣改嫁了,跟著一個外鄉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之所以沒餓死,全賴鄰裡鄰居和本地教區的牧師還算善良,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這身體格還算強壯,一輩子沒碰上什麼大災大病。
從七歲開始,我就在約克的田埂上充當活動稻草人。我還記得那是早春的時候,從天剛放亮的時候我就開始坐在田埂上,每每見到烏鴉來叼種子就衝它們扔石子,一直坐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才回去睡覺。
直到現在,我晚上做噩夢偶爾都能夢見那個場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兒,周圍靜悄悄的,早春發硬的田埂硌的屁股疼,渾身又冷又餓,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好像世界的時間都凝固了。我不想做這份工作,但是不做這個又不行,我總得做點活換一點麵包吃。
況且那些有爹有娘的都得乾這些活,遑論我這個沒爹沒娘的了。
而等到種子發芽以後,我的待遇就能稍稍好一些了,那時候我就可以去替農場主放羊。到了農忙收獲的時節,再幫著大人們一起收割大麥,一捆一捆的把麥子往車上扔再搬進倉庫。
忙完了這些以後,我就搖身一變,成了個喂飼料的小豬倌了。而到了冬天,我又開始扛著鋤頭跟著雇農們一起去田間犁地,然後開始新一年的循環。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一旦有了讀書的機會,才會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揪住了它。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我能成為蘇格蘭場的警司,我隻知道多讀點書,能幫助我這個陷入約克鄉間地獄的人走出去。
做一個公司職員,又或者是做一個抄寫員,這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這已經是一種一步登天的奢望了。”
阿加雷斯杵著亞瑟肩膀嬉皮笑臉道“用不著謝我,亞瑟,舉手之勞。不過也是有趣,一直過著這種日子,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這小子卻在惦記著從本地牧師那裡偷本《聖經》瞧瞧。是不是我再晚來一步,你小子就要皈依上帝了?或者說,你是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了?”
亞瑟還未接過紅魔鬼的話茬,那邊兩個小鬼倒是跳下椅子向亞瑟認錯了。
“抱歉,黑斯廷斯先生。”
路易·波拿巴也大為驚奇的開口道“這……我原來還以為您這樣有修養的紳士多半是接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沒想到您竟然是農民的兒子嗎?”
緊跟著大仲馬也從他的身後冒出了腦袋,法國胖子自嘲道“農民的兒子?那還是比我的祖上地位高。不過這個世界還是挺魔幻的,亞瑟,讓波拿巴家族的人來給你做警務秘書,這創意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最荒唐的是,他居然還答應了!”
路易·波拿巴倒是對於大仲馬的話並不放在心上,他開口道“仲馬先生,這沒什麼荒唐的。我覺得能在蘇格蘭場學習總比在倫敦的大街小巷遊蕩要好。”
大仲馬聞言,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總感覺不是滋味兒。
作為一名法國共和主義者,他同自己的朋友雨果和巴爾紮克一樣,對於拿破侖及其家族的人都存在著極為矛盾的心理。
雖然他們一致認為拿破侖是個竊國者,但又高度認可拿破侖為法國留下的一係列遺產與輝煌過往。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他在見到路易·波拿巴的時候才沒有惡語相向,甚至於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一方麵是因為他姓波拿巴,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家夥參加了意大利的燒炭黨起義。
但是當他看到《經濟學人》上那篇路易·波拿巴發表的文章後,這種親切感轉瞬又變成了一種深度懷疑與迷茫。
因為大仲馬實在有些理解不了什麼東西叫做共和帝製,這種創新式的政體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超越了大仲馬自認為已經是比較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了。
正當大仲馬思考著路易·波拿巴到底是何居心時,這位警務秘書率先走向亞瑟,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
“長官,伯尼·哈裡森議員今早派人來了一趟蘇格蘭場,希望能與羅萬廳長見個麵。但是羅萬廳長好像身體不太舒服,今天早早的就請假回家休息了,他推薦哈裡森議員先和您麵談。如果您覺得沒問題的話,我這就派人去給他答複,您覺得白廳街外麵那家咖啡廳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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