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讓沙皇給說對了,梅特涅確實是個狗都不如的東西。呃……抱歉,我一般說話是沒有這麼粗俗的,但是對於梅特涅這個家夥,我的心裡話真是藏不住了。”
路易聽的眉頭直跳,他忽然抬起胳膊肘杵了杵亞瑟:“或許咱們該讓亞曆山大見見他,他們倆說不定會合拍的。”
亞瑟隻是一個勁兒的抽煙:“還是等猴子從南美回來吧。我突然覺得把猴子培訓一下,他未來說不定會大有前途的。”
亞瑟和路易正說著話呢,忽然他又發現海涅有些神經質的衝著酒館的玻璃窗外四處打量著,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亞瑟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海涅靠在椅子上開口道:“奧地利不歡迎我,我的祖國普魯士也是一樣的,他們害怕我,害怕我把他們長了痔瘡這事兒說出口。所以,我在老家居住的時候,就經常能在自家公寓外麵發現幾個熟臉,他們幾乎每天都待在那裡,我走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雖然他們自以為偽裝的很好,但是這可騙不過我,我知道,他們就是當局派來跟蹤監視我的,他們就是一群普魯士政府的狗腿子。”
說到這兒,海涅又將蓋在玻璃窗前的百葉簾向下扯了扯,他摳出一條隻能容納兩隻眼睛的小縫向外觀望著:“而且我發現最近這幫狗腿子真是越來越囂張了。我在普魯士的時候,他們會監視我,我到倫敦了,居然還有人監視我。看來我現在已經成為普魯士的心頭大患了。”
普魯士當然不可能漂洋過海的跑到倫敦監視海涅,至於海涅口中那些在倫敦監視他的狗腿子到底是哪裡來的,亞瑟當然知道。
他隻是輕輕打了個響指,又扭頭與路易互視一眼。
路易·波拿巴心領神會的從兜裡摸出小筆記本,精準到位的在上麵加了一句——此人反偵察能力較強,並且還是個自戀狂。
寫完這段話,路易還不忘把筆記本伸到亞瑟麵前,問了句:“你覺得怎麼樣?”
亞瑟衝著筆記本上的‘自戀狂’輕輕搖了搖手指,他指點道:“這麼說實在是太不客氣了,雖然我們不是詩人,但是用詞還是應該儘量文雅一點,你覺得納西索斯主義者怎麼樣?”
“納西索斯?那個古希臘神話中愛上了自己水中倒影的家夥?”路易捏著下巴琢磨道:“亞瑟,你還真彆說,這詞兒還挺貼切的,我就這麼記吧。”
海涅鬆開百葉簾,扭過頭來問道:“你們倆說什麼呢?”
亞瑟微笑著開口道:“放心吧,海涅先生。如果普魯士政府真的膽敢派人在倫敦監視你的話,我們肯定會讓他們嘗到苦頭的。你也知道,我和路易是蘇格蘭場的警察,就在去年我們還在公海上破獲了一起法國綁架案呢。在主權問題上,不列顛不會向任何人讓步,隻要你的雙腳站在倫敦的土地上,普魯士人就不能把你怎麼樣。”
海涅撇了撇嘴:“我也不認為他們能把我怎麼樣。我這次來倫敦是為了出版《旅行素描》,那是一本我在歐洲大陸各國的旅行遊記,我在那裡麵可沒怎麼提普魯士的事情。抨擊普魯士的文章,我大部分都留在巴黎的公寓裡了。《旅行素描》裡麵大多是在抨擊不列顛和法蘭西,當然,普魯士的事情我也稍微提了一點。”
亞瑟見到鋪墊的已經差不多了,於是便開口道:“海涅先生,雖然我覺得創作是一件比較私人的事情,外人無權對您怎麼寫文章指指點點。但是從朋友的角度仗義執言的話,如果您需要稿酬過日子的話,或許可以在創作技巧方麵更靈活一點。您不能在普魯士的時候罵普魯士,在法蘭西的時候罵法蘭西,到不列顛來又對不列顛指指點點的。
當年拜倫勳爵的《唐·璜》就是因為犯了這個忌諱,他把內閣裡的眾位閣下們全都罵的狗血噴頭,所以出版之路變得一波三折,直到近年來才得以通過出版許可。而且奧地利的事情,應該也讓您嘗到了一點拜倫勳爵當年的鬱悶,不是嗎?”
“嗯?”海涅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可我聽說不列顛現在不是出版自由了嗎?”
亞瑟微微點頭道:“報紙和雜誌現在確實不需要審查了,報社隻需要拿到出版許可狀,便可以在許可狀期限內隨意發行報紙。一般出版物在明麵上的發行雖然也是自由的,但是如果您的作品讓閣下們不高興了,他們即便不能要求修改或者直接拒絕您出版著作,但是卻可以給您磨洋工慢慢拖。”
“這……”海涅聽到這話,一時之間也有些動搖,他想了想,開口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乾脆在不列顛隻出版《旅行素描》的前三卷吧。第四卷的《英國斷片》就暫時先壓下來,等我修改完了再說。我雖然不想向這些保守**勢力低頭,但是為了能夠讓讀者們儘快見到我的著作,一些微小的調整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初版放修改版,第二版上原版,反正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乾了。”
亞瑟原以為海涅這樣的暴脾氣肯定會因為他的話而不高興,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原來這位毒舌成癮的大詩人居然還是個靈活多變的慣犯。看來在奧地利發生的查禁事件除了讓梅特涅多了個痔瘡以外,還讓海涅多了個心眼。
不過仔細想想,這好像也挺合理的,畢竟人是要吃飯的,詩人當然也不例外。
某種意義上來說,亞瑟甚至對此還挺高興的,至少這降低了他的工作難度。
但是亞瑟此行的目的卻並未完全達成,他當然沒忘了萊昂內爾拜托他的事情。
他絞儘腦汁的思考著這些天搜集到的關於海涅的資料,笑著開口問道:“您能想通這些事就太好了,我相信您的這本書肯定會大賣的。不過在此之前,您最好再確定一下,您那本《旅行素描》裡有沒有關於漢諾威王國的內容。您也知道的,我們的國王除了頂著不列顛的王冠外,屁股下麵還坐著個漢諾威的王位呢。”
“漢諾威王國?”海涅捏著下巴琢磨了一下:“你不提我倒是把它給忘了。不過你還真猜對了,我確實寫了一點漢諾威王國的事情,就在第一卷的《哈爾茨山遊記》裡,畢竟它也是德意誌邦聯的一份子,而且我還讀過漢諾威的哥廷根大學,你讓我不提它恐怕還真有點困難呢。”
亞瑟假裝驚訝道:“您原來是哥廷根大學畢業的嗎?”
海涅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哥廷根大學畢業!畢業!”
路易也好奇的問道:“哥廷根這地方怎麼樣?我一直聽說那裡的教育質量很高,畢竟它可是不列顛的喬治二世仿照牛津和劍橋模式設立的大學。很多人都說它是德意誌大學中最好的,有較好的環境與條件,與其他德意誌地區大學相比,哥廷根也不受政府與教會的乾預,學術風氣非常自由。”
“仿照牛津和劍橋模式設立?”亞瑟端起紅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那估計它們的教育也強不到哪裡去。”
海涅聽到這話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他高呼道:“沒錯!你說對了!果然還是不列顛人最了解哥廷根!我對哥廷根這座城市簡直無話可說,我剛到那裡的時候就猜測這座城市的曆史一定很長。
你猜是為什麼?因為我還記得,七年前我在那裡注冊、不久後又被勒令停學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那副蒼老、世故的模樣了。那裡充斥著守夜人、卷毛狗、學位論文、跳舞茶會、洗衣婦、教學大綱、烤鴿子、格爾菲勳章、獲得博士學位者乘坐的馬車、煙鍋頭、樞密官、司法顧問、開除學籍委員會委員、教授們以及其他的玩意兒。
自由?哥廷根居然也好意思自稱自由!我就這麼說吧,哥廷根的居民構成相當簡單,那裡總體上可以劃分為小市民、大學生、教授和畜生這四個界限分明的等級。當然,僅就我個人意見而言,我認為畜生在哥廷根發揮的作用可能是最重要的。
當然,教授們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在某些時候,我甚至要為他們辯護。你們知道為什麼德意誌的教授們總是把自己的書寫的晦澀難懂,仿佛生怕叫彆人看懂了嗎?我在這裡就可以告訴你們原因,因為他們害怕自己的論斷叫畜生們看懂了以後,自己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亞瑟聽到這話,笑著接道:“這也是我擔心您的地方。”
已經熱血上腦的海涅聽到這話,直接握住了亞瑟的手搖了搖:“那你還真是挺夠朋友。不過你把我和教授們相提並論,這一點卻又太將我貶損了。”
亞瑟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海涅先生,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但是問題還是得解決不是嗎?如果您在書的第一卷就對漢諾威王國提出了尖銳批判,恐怕很難給閣下們留下好印象,尤其是不列顛的國王陛下。”
海涅也有些沒了主意:“但是第一卷如果刪去哥廷根,我也沒什麼特彆想說的了。而且我的旅途就是從那裡開始的,我總不能告訴讀者們,我的旅行是從巴黎開始的吧?”
亞瑟聽到這話,假裝沉思了一下,他裝作靈光一現道:“有了。海涅先生,依我看,您乾脆不要將《旅行素描》整體出版了。您或許可以試試分章節出版,比如在雜誌上連載什麼的。報社不需要等待許可狀,而分章節出版,您也可以不斷的試探不列顛的閣下們到底能接受到何種程度。這樣一來的話,也不耽誤您最大限度的表達思想,您覺得怎麼樣呢?”
“連載?”海涅愣了一下:“這……我好像聽說這種方式確實挺時興的,但是我不認識不列顛報社的人啊!”
一旁的路易聽到這話,與亞瑟互視了一眼,他隻是端起酒杯笑了一下:“今天算您走運,我認識《英國佬》的編輯,《英國佬》您知道吧?他們在不列顛也不能算是一家小型雜誌社了,每期銷量都挺高的。而且他們的版麵內容在我看來也是挺包容和多元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