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惱,你要是生氣,他們看得更生氣。”
沈若錦說著便要起身下馬車。
“二少夫人且慢!”和成急匆匆騎馬追上來,在車窗旁停住,下馬行禮道:“戲樓裡魚龍混雜,怕會衝撞了您。您且在馬車裡坐著稍等片刻,小的這就上樓去請二爺下來。”
沈若錦掀開車簾往外看去,看到了滿頭大汗的小和管事,也看到了從人群裡走來的裴璟。
這人是生來一副話本子裡玉麵書生模樣,身材清瘦修長,膚色白,穿著最普通的青布衣袍,竹木作冠,越發顯得人如玉樹、容貌清雋。
光看裴璟端的這般君子如玉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在大婚當日帶著妻子的庶妹私奔。
周遭眾人在議論的時,頻頻感慨“人不可貌相!”
沈若錦沒想到會在這裡,這種場景之下,見到帶著庶妹私奔的前未婚夫,一時間沒說話。
“二少夫人稍待,小的這就上樓去請二爺。”
和成看沈若錦沒說話,就以為她默許了,立馬把韁繩遞給後邊的隨從,快步進了戲樓就直奔二樓的雅間。
這樣一來,外麵的議論聲更大了。
沈若錦放下車簾,不再看裴璟,也隔開了外頭眾人探究的目光。
裴璟卻不顧眾人非議,徑直走向鎮北王府的馬車,他在車窗邊旁低聲道:“若錦,我沒有和雲薇私奔。昨日之事都是誤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走,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我自會跟你解釋清楚。”
“沒什麼好解釋的。”沈若錦隔著簾子跟他說話,嗓音微冷,“大婚當日你跟慕雲薇走了,獨留我一人這事是真的,縱然你有一百種解釋,也改變不了這件事。”
“不、不是這樣的!”
裴璟一手掀開了車簾,用力到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急聲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拋下你,隻是昨日王家莊忽然遭劫,一場大火險些奪走了數百人的性命,我帶雲薇回去是因為她……”
沈若錦鳳眸微眯,出聲打斷道:“因為她能幫你,是不是?”
裴璟頓了頓,“是,也不全是……”
沈若錦道:“你若真有急事要取消婚事,與我說一聲便是。可你非但沒有知會我,連隻言半語都沒留,就帶著帶著慕雲薇消失得無影無蹤。事後才來想著來解釋,不覺得太遲了嗎?”
她是真的想過嫁裴璟為妻,跟他攜手同行的,隻是世事無常,人心易變。
三年前,她十五歲,舅舅和兄長們說等打完最後一場仗,邊境太平了就一起回京城,給她挑世間第一等的好兒郎的做夫婿。
可那一仗輸了,屍山血海、慘烈異常,對她最好的那些人都留在了那片土地裡。
常把“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掛在嘴邊的兄長們死在了馬背上……
沈若錦時常回想從前,時常反省,是不是因為她不乖、因為她總是不聽話,才被老天爺這樣懲罰,把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一個個帶走。
所以裴璟帶著母親的信物上門提親的時候,她應下了。
她試著做一個聽話的姑娘,不再舞刀弄槍,學著輕聲細語地說話,在侯府守規矩、做女紅,走路時雙腳纏著布條,成為世人眼中侯府嫡女該有的樣子。
在閨中待嫁的這些日子,沈若錦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她被困在至親離去的陰影裡不能自拔。
直到昨天裴璟帶著慕雲薇私奔,她才猛然驚醒。
無論她怎麼做,兄長們都不會回來了。
聽話沒用,做完全不像自己的侯府嫡女也沒用。
她要好好活著,完成兄長們未儘之事,才算不負此生。
沈若錦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做出選擇就會堅定地往前走,她眸色如墨地看著裴璟,“裴璟,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在原地等你?”
裴璟被她問住了,解釋不成,隻好認錯,“大婚之日失約是我不對……若錦,你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可你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作兒戲。秦琅風流成性,絕非良配!你……”
這話還沒說完,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嗤笑“我不是良配,難道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