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錦在陣前與西昌將領對峙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
最後,是西昌先鳴金收兵。
二十萬大軍來如快,退得也快。
隻留下廝殺過後,滿地狼藉的戰場。
西昌大軍退去後,沈家軍也收兵回營。
落月關,軍營。
軍醫在營帳裡給沈老將軍治傷。
沈若錦守在營帳外,就著雪水洗了一把臉,雨雪消融之後洗下來的全是血水,身上全是血腥味,受了好幾處傷,殺人殺多了,執劍的手都沒了知覺。
風雪吹得火把明明滅滅,夜間巡邏的士兵在各處營帳之間走動著。
沈若錦仰頭,任雪花落在臉上。
“十姑娘?”
衛青山拿了傷藥給她,見她洗了臉露出幾分乾淨麵容,這才認出沈若錦來。
“我道是哪家姑娘如此神勇,還能這樣豁出去救老將軍,原來是十姑娘、也隻有十姑娘了!”
他說著走近了看,才發現她穿的不是紅衣,是白衣,在戰場殺敵太多,血濺在白色衣裳上硬生生給染紅了。
“你這——”
衛青山啞然,這要是少將軍們還在,看到他們最疼愛的小十妹上了戰場,弄成這幅模樣,還不知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衛叔,我阿公怎麼樣了?”
沈若錦沒把自己身上的傷當回事,隻一心記掛著外祖父。
沈老將軍在回來的路上就昏死過去了。
祖孫倆好不容易見上麵,連話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
“陸軍醫在裡頭診治著,老將軍這次……”
衛青山方才在帳中看了一會兒,老將軍兩腿都在地上拖行的時候磨爛了,以後怕是再也難以自如地行走。
殘廢,這對當兵的來說,還不如死了。
沈若錦沒等他說話,直接掀簾進了營帳,“我阿公的傷……如何了?”
“老將軍著實傷得不輕,我已儘力,剩下的就看老將軍自己的了。”
陸軍醫剛給沈老將軍上完藥,他是今年剛召入軍中的,並不認識沈若錦,隻是聽說她一人一騎跑到落月關來,在戰場廝殺中救回沈老將軍,敬佩之餘,也不敢把一軍主帥的生死說的太武斷。
陸軍醫隻說了這麼一句,就出去找衛青山他們了。
沈老將軍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越發顯得麵容蒼老,好似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離開人世一般。
沈若錦心中悲切,累的站不住,就靠著床榻坐下趴在榻邊同昏迷中的外祖父說話:“阿公,小十不是不聽您的話非要到西疆來……”
“我聽您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隻是、隻是小十隻剩您一個親人了,聽聞您可能出事的消息,我不能不來……”
還好、還好她來了。
否則,今日落月關所發生的事,定會讓她後悔一生。
沈若錦同外祖父有很多話要說,可此時此刻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隻是低頭在外祖父唯一沒傷的右手臂上輕輕地蹭了蹭,“阿公,我好想您啊。”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淚流滿臉。
抬袖一抹,滿袖的血跡又染上了眼淚。
沈老將軍從昏迷中醒來,好半天才撐開眼,恍惚間分不清眼前是夢還是幻,仍舊忍不住費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小十,我的小十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