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王朝最南麵的郡,是離郡,離郡之中最南麵的大城,是太明城。
流經太明地區的有一條河,名叫難沱河。
難沱河起於蒼顏山脈,向南穿過整個離郡盆地,經過太明城後折向西南,進入群山峽穀之中,最後彙入蒼江。
難沱河水量不大,水流不急,等到旱季水淺之時,兩岸百姓之中水性好些的還會遊水橫渡,是離郡境內最為溫馴的一條河。
此時,就在難沱河下遊某個數條峽穀交彙的寬闊地帶,正發生著一場規模很大的戰鬥!
處於戰場核心的,是一支數千人的人族軍隊,隻見他們以中央陣旗為心,組成一個個百人的軍陣,軍陣彼此相鄰,環環相扣,正極其艱難的運轉著。
一股股龐然的氣勢在軍陣上方凝聚又消散,看起來如同風中燭影,飄忽不定。
因為軍陣外圍,無數的野獸正瘋了一般衝向那軍陣外圍,用牙齒咬,用爪子抓,甚至用頭頂,用身體撞,無所不用其極,哪怕軍陣外圍一圈早已血肉橫飛,依然無懼無畏。
殺傷力更大的,則是其中夾雜的個彆妖物,它們有的體型巨大遠超野獸,渾身散發著各色的光芒,一個衝鋒就能在完整的軍陣之中撞破一道巨大的口子,有的則體型嬌小,在本就混亂的戰場上能夠造成的殺傷往往更大。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妖物強大,但卻沒有智慧,混混沌沌全憑本能行事總是滿身的破綻,更可怕的則是隱於野獸群中藏頭露尾的妖,他們大多擅長形體變化,藏身於大型野獸之後,借著野獸衝鋒破陣的勢頭精準而犀利的刺殺,往往就能將一個軍陣裡最關鍵的幾個軍官擊殺,大陣便也就岌岌可危了。
戰鬥從最開始接觸,到進入白熱化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一方數量眾多明顯占據優勢,另一方身臨絕境除了拚死彆無他法。
很快,軍陣之中便有兩道飛劍光芒亮起,劍光起初隻有丈餘長,可隻衝天而起的刹那,便似乎引動了軍陣上空縹緲虛無的氣勢,無形之氣立刻得到牽引,絲絲縷縷加持到那飛劍之上,讓飛劍光芒暴漲到三丈、六丈乃至還要更長!!
就在那劍光增長之際,南方一處山林之間飛出十數道光芒,遊魚一般掠過那兩道越來越龐大的飛劍天柱,一次次的摩擦撞擊,每一次接觸都要消減掉軍陣上空一股無形的氣勢。
一時之間,竟讓那兩柄巨劍不再增長!
於是,巨劍便也就不再拖延,而是隨著兩聲怒喝直直向北一衝,撞開所有遊魚光芒,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野獸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就連
其中一頭巨象般的妖物都沒能阻擋劍光分毫,被一擊破成兩半!
“向北,突圍!”一聲怒吼過後,軍陣如水般流動,往劍光破開的缺口處擠去。
可就是這一擠,軍陣上空凝聚的氣勢便越發的稀薄慘淡,兩柄飛劍光芒減弱,四處遊魚般的劍光直直朝軍陣之中落去,隻是幾個起落之間,便帶走了大量的士卒性命!
人族軍隊不得不止步於此,再次聚陣固守,兩柄飛劍這才重又凝聚了巨大劍光,隻是比之先前弱了不少,這一次,兩道劍光大概自知已入絕境,不管不顧便朝遊魚劍光出現的位置劈砍而去,足有近十丈長的劍光卻被三道衝天而起的妖氣震退!
已然死傷超過半數的人族軍隊士氣頓時跌落穀底,一刹那,隱於野獸群中的妖族卻似乎更多了數倍,不斷的現身於軍陣之中製造殺傷,讓情況雪上加霜。
可就在妖族軍隊加大了攻擊力度,一邊倒的屠殺人族軍隊想要儘快結束戰鬥的時候,更南方的三條峽穀之中突然傳來震天的軍令聲,如同天神開口!
“將軍令!”
“此戰不留活口,殺無赦!!”
軍令過後,三支如同從天而降的萬人軍隊洪水般湧來,衝天的氣勢壓得那一片天地為之變色!!
原本散出遊魚的山林之中,十數道光芒頓時四散飛逃,卻被萬人軍陣之中飛出的巨型飛劍圍追堵截,最終斬落凡塵!!
大軍如潮,一切野獸妖物的抵擋都是徒勞,除了少數野獸和小妖遁入山林之外,一切都沒有逃離,一如那句軍令,不留活口......
距離戰場不遠的一座高大山頭上,一支全身黑甲背後黑色披風的精銳士卒結陣守護著當中幾人,其中為首的是個長相普通也沒有披甲的中年男人,他錦帽貂裘,雙手攏袖,看著遠處摧枯拉朽的戰鬥,平靜的好像一個富貴地主在檢查自家地裡的收成一般,站在鋼鐵軍陣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卻是人族公認的大陸十大名將之一,離郡戰神,陸東風。
“父親,此番大捷之後,今年冬天咱們太明當無大戰了!”站在陸東風身邊的,是個身披明亮銀鎧,站在那黑甲軍陣之中一樣顯得格格不入的年輕男子,他一樣長相普通,屬於放在人堆裡都難以辨識的模樣,不高不胖,不矮不瘦,此刻正看著遠處的戰場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下去廝殺一番,“南夷小賊以為我太明軍少了陳叔叔,此番又北上了一支軍隊就可以輕辱,卻不知隻要父親還在,就沒有他們撒野的時候!”
“鐵山,你今年多大了?”陸東風
仍舊看著戰場,平靜問道。
被叫做鐵山的年輕人一愣,然後便知道麵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父親是生氣了,便有些小心的答道,“父親,鐵山今年二十一了......”
“你可知那位新任的太守大人,今年多大?”陸東風不等他說話就伸出兩根手指道,“比你小了兩歲,”他重新將手攏回袖子裡,“這些天,關於這位新任太守大人的事跡已然傳到太明,你應該也都聽過了,你覺得如何?”陸東風問。
年輕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於眼前的男人,他自然是又敬又怕的,“他......太守大人年少有為,天縱之資,是不錯的......”
“比起從小與你交好的雲二公子如何?”陸東風又問。
年輕人一驚,這次就不敢再說一個字。
陸東風緩緩轉頭看向低頭不語的年輕人,語氣輕柔而緩慢,“天恩走了,說實話父親也沒有多少心理準備,可已然如此,活著的人就得往前看,”他語氣平靜目光更平靜,“若是你的那位好友雲二公子當了新太守,我陸家雖說被供起來也一樣有些麻煩,但到底有更多回旋的餘地,可現在,是這位大公子登位,而且人還未到離城,就布下了如此一個大局,從北到南,從廟堂到民間,環環相扣,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當真了不得......”
年輕人瞪大雙眼抬頭看向陸東風,卻看到一向對他沒有太好臉色的父親竟然溫和的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臉,“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以為眼下這一仗是父親主動想打的?”他搖了搖頭道,“如果是我,會將這一戰拖後到明年開春,但......新太守大人有令,我就必須要打這一仗,不但要打,要打得慘烈,還要打得乾脆利落,否則當咱們的太守大人攜北方首勝之勢來太明的時候,就是父親解甲歸田養老之日了......”
“父親不怕回去養老,征戰南疆這麼多年,歇歇也好,父親怕的是你和陸家會受牽連,所以你應該明白今日父親一番話的意思了吧?從現在起,你要低調些也小心些,無論做事還是說話,都要多想一想,”他神情嚴肅的用那根手指點了點年輕人的心,“更不要有一星半點的額外想法,否則那就不是牽連的問題,父親今日就把話和你說明白了,就算我陸東風發了瘋真的想要扶那位二公子登位,也絕無半點勝算,你可以小看洛川甚至小看天下人,但絕不要小看了天恩,他是個好人,但你若真的要毀了他想保護的東西,他......就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