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與晏思語一場交談之後明顯親近了許多,按照年齡輩分,私下裡已經是叔侄相稱。
兩人分彆之後晏思語直接出了暑宮,洛川卻在一眾望川劍修的陪同下反而往暑宮深處去了,因為他要見永昌郡太守,孟嬌陽。
孟嬌陽是住在暑宮的,隻是在宮廷侍者通傳之後便急忙從深宮出來,見到洛川之後遠遠的便笑著拱手道,“罪過罪過,孟某忙於俗物,倒是讓洛太守久等了。”
洛川看了眼跟在他身後一同前來的青衣書生以及那個表情淡漠滿身殺氣的中年男人,也對孟嬌陽拱手道,“哪裡,是洛某來得唐突了,孟太守可有時間一敘?”
孟嬌陽看了眼身邊的書生,然後道,“自然有的,”一邊說著,一邊將洛川一行引向暑宮一座偏殿。
進得偏殿,洛川四下打量,這才發現僅僅隻是這一座偏殿的大小就不比離宮正殿小上太多,其中鎏金燈盞,鑲金銅爐,精瓷玉器,祥瑞浮雕,實在是個富麗堂皇不足以形容的貴氣。
孟嬌陽沒有去坐上首主位,而是走到左側下首第一個座位邊上,伸手示意洛川到右側首位坐下。
等到兩人分彆落座,洛川仍舊在看殿內布置,不由得讚歎道,“原以為這暑宮作為永昌郡彆宮隻是占地夠廣,卻不料孟太守這宮殿之富貴,便是比之中京城裡的皇宮也不差太多了。”
“洛太守過獎了,區區一座暑宮,不過是靠著興城數百年商貿積累才一點點建成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胖子孟嬌陽見洛川對於四周物件十分感興趣,心中隻覺有股寒氣直往上翻,與身邊書生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急忙道,“按照大會議程明日便有八方聚會,不知洛太守今日便來找孟某,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洛川這才將看向四周的目光收回,衝著孟嬌陽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前一日洛某返回彆院之時,在興城主街之上遇到了些事情,想必其中經過孟太守已經清楚了,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洛某自己處置了也就是了,可念及南疆之盟與雅水之盟的約定,加之近來這興城也頗不太平,便想著乾脆來與孟太守商議一番,有些事情順便敲定了,免得傷了兩郡和氣。”
孟嬌陽聞言笑道,“自該如此,自該如此,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怎麼都不能傷了兩郡和氣。”
洛川頷首道,“那以孟太守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理?”
“這個......”孟嬌陽看了一眼身邊的書生,有些猶豫。
那書生見狀便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禮道,“離郡太守大人,按照我大鼎律法,發生在各郡境內的案件,除非涉及他郡官吏及太守宗室成員,否則一律由所在郡司律府衙主審,此案之中因為涉及興城司律主官和司庫主官,按照慣例,該提至永昌郡司律官一級主審,尤其,此案如今還有兩位太守大人親自監察,永昌郡司律官當可以秉公斷案,還各方一個公道清白。”
“原本,”洛川看向那書生的眼睛道,“我該是相信孟太守,以及孟太守的司律官的,畢竟此案雖然涉及到興城司律主官和司庫主官兩人,但到底因為那些替罪羊都是我離郡子民,已經傷害到了兩郡和氣,無論孟太守還是永昌郡司律官都該是要秉公斷案的,可......”他的身體稍稍前傾,再次看向孟嬌陽,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沉聲道,“可這個案子偏偏......涉及到了金華觀......!”
孟嬌陽肥胖的身體微微一顫,然後正色道,“洛太守放心,隻要洛太守同意將此案交由我永昌郡審理,孟某可以保證,無論涉及到哪裡,無論涉及到誰,都將一視同仁,一審到底,還永昌子民一個公道,更要還離郡子民一個公道。”
“好,”洛川道一聲好,就勢起身朝孟嬌陽拱了拱手,“有孟太守這句話洛某就放心了,離郡與永昌郡世代交好已有九百載,雖然近些時候老一輩之間生了些許嫌隙,但到底仍是友誼之邦,及至你我成為太守,便是新朝,新朝新氣象,洛某相信孟太守能給兩郡之誼開個好頭,”他偏偏頭對影子道,“稍後便將彆院內暫住的幾位興城官吏送回暑宮,交給孟太守。”
影子點頭稱是。
孟嬌陽聞言也是開心,起身對洛川拱了拱手道,“多謝洛太守體諒,孟某定會為兩郡之誼開個好頭!”
洛川點頭,又與孟嬌陽寒暄幾句之後與一眾望川劍修一同離開。
等到洛川一行離開大殿,殿門重新合上好一會兒之後,書生才緩緩開口道,“太守大人,按照我們先前議定之結論,此番無論如何都要將那離人刺客一同要回來才行的......”
孟嬌陽隨意的揮了揮手道,“哎,他離郡願意將我興城官吏放回,並同意由我永昌郡司律府衙主審此案便是不易了,其它些許細節何足道哉,尤其那個斷了胳膊的蠢貨十有**是要砍了頭的,何必為了他去得罪這個心眼極小的離郡太守?”
書生微微皺眉道,“太守大人,哪怕我們最終判那刺客無罪,或者乾脆輕描淡寫的打上幾鞭子也算是維護了永昌郡的顏麵正義,若是那刺客都不能上堂,此案不就成了我永昌郡內審之事了?永昌各軍如何想,永昌百姓又如何想?”
“你不是說過百姓如何去想,全在我們如何引導嗎?”孟嬌陽衝那書生一笑,見他還要開口,便先一步開口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總不能讓我現在去將那離郡太守追回來,說方才議定之事不算數吧?”
書生想要行禮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另一邊的中年男人打斷,“這離郡太守此番前來隻提此事,對離郡彆院內死了個山上仙子的事情隻字不提,是什麼意思?”
孟嬌陽嘿然一笑道,“能提什麼?提了又有什麼用?看看今日壇場那氣氛就知道,昨夜之事怕早已是人儘皆知的公案,便是他求我派人去查,我都不願派人去還他這個公道。”
“若是能查出個結果來,無論是真是假,總還是對局麵有益的,今日不提此事,大概是為了在明日八方會談上提,”書生眉頭舒展麵無表情,“太守大人務必記得,明日無論那離郡太守說得怎樣,都不可答應了主審此事。”
“曉得了,曉得了,”孟嬌陽笑嗬嗬的說完,然後當先往大殿外走去。
在那書生和中年男人看不見的地方。
一張笑臉之上的一雙小眼睛裡,儘是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