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郡太守洛川,自宮外返回府宮之後,便在正宮大殿前麵的台階上,一個人坐了好久,除了已經處理完事情回到前宮的高士賢小心翼翼的給他遞來些軟墊熱茶,就再沒誰敢靠近,連那個一向如同真的影子一般形影不離的高挑身影,都不曾在他左右。
沒有人知道太守大人在外麵遇到了什麼難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的太守大人心情恐怕真的不好。
一直坐到日落,洛川才終於起身。
他拍一拍屁股,伸一伸懶腰,看著宮門外高高低低的房屋漸漸從陽光中褪去,轉身大步往後宮走去。
第二日早朝,一如往常,文武官員們將離郡各處發生????????????????的事情,遇到的問題,一一陳述,其中需要太守親自確定的議題一個個解決過去,已經是接近正午。
朝會散去之後,洛川沒有留文武官員們飲宴,眾人來去匆匆也沒有誰留下來與太守大人敘話,除了羅江。
於是洛川乾脆也就坐在太守寶座上沒走,等到大殿上下隻剩下他們兩個,才擺擺手讓高士賢等人都退出去,自己活動著脖子從上首一步步走下來,問道,“今日又得了閒啊?”
羅江上前幾步,和洛川並排坐在大殿上首最下方的一級台階上道,“還是關於陸家姑娘的事情,隨著昨日你與軍務處修改並定下軍略,太守不日將迎娶聽風閣掌門之女為東宮夫人的消息就在小範圍內傳開了,你知道軍務處內外不少人其實都與陸將軍一脈有舊,大家便都有些替陸家姑娘擔心。”
他看向明顯不以為意的洛川加重了些語氣道,“如今這消息就隻在軍務處相關的極小的圈子裡傳,但很快,馬上,你知道的,這就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到時候太明戰區,又或者所有從太明走出去的將領士卒們,如何看待?再加上陸將軍受封護國大將軍的事情,各種各樣的說法就要滿天飛了!”
洛川仍是不語。
羅江便稍稍有些惱怒了,“我知道,你是太守,你可以不管這些,但我就不明白了,那陸家姑娘端莊大氣,蕙質蘭心,被陸將軍夫婦教得極好,便是再挑剔刻薄的人也說不出什麼壞處來,你怎麼就是不願意呢?不過是一個西宮夫人,你既能娶了那個沒有幾麵之緣的聽風閣掌門的閨女,怎麼就非拖著不娶她呢?她可是你在中京城為質時候便與你相識的舊人啊!”
“江伯,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洛川輕歎一聲終於開口道,“思凡妹妹的好,我又不是看不見,何況她還與我有那樣一份難得的親情,我是真心把她當妹妹,所以才不願委屈了她,”他看向羅江極其認真的道,“她才多大年紀?才見過幾個男人?就算她再聰明,如今便就已經能將自己的人生大事想得清楚透????????????????徹了?”
“我知道你要說,她想要太明安穩,想要陸家安穩,這想法很好,但我說過多次了,這些事情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該承受的,如今的我更不需要她去承受這些東西,她不必嫁給我,我也自然容得下一個陸東風,更容得下整個太明,”洛川的下巴微微一挑,“我隻想讓她可以像尋常小女孩一樣快快樂樂的長大,找到一個讓她滿心滿眼都是欣喜的男人,然後把自己嫁了,不是因為什麼彆的人和彆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自己喜歡,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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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有些怔然的羅江緩緩道,“這就是我對她,對這個思凡妹妹的回報,也是對陸東風為離郡多年付出的回報。”
羅江半晌無語,隨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盯著洛川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半天,才忽的道,“你莫不是妖夷用變形術給我們弄來的假太守?!”
這一次輪到洛川無言以對。
羅江雙手疊在一起,手背拍在手掌上啪啪啪的響,“自古以來,千百年來......”他有些詞窮,隨即大聲道,“哪裡有你這樣的道理?這話今日在這裡說完便就罷了,若是說出去,陸家姑娘乃至於陸將軍全家不都得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太守大人!”羅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從她自太明城裡偷偷跑到離城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賭上了姑娘家的一些東西了,等到你在文武舉時當著滿朝文武那樣說她,她在世人眼中就已經再沒有了任何其他的路子可走了,要麼嫁進離郡太守府宮做夫人,要麼就隻能孤獨終老,誰還能,誰還敢再娶她?!”
洛川詫異道,“文武舉時如何了?我讓她和思齊一起坐在我身後就不妥了?那我豈不是還得娶了思齊?!”
羅江就那麼默默的看著洛川,直到洛川心裡都有些驚懼的時候,他才歎了口氣道,“思齊沒有這個福氣,我知道,但陸家姑娘的事情實在非同小可,你若不是真的厭棄她,便聽我的勸,與那聽風閣掌門之女一同,娶了作個西宮夫人吧......”
????????????????洛川心底一時間百味雜陳,根本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羅江看他還是猶豫不決,便又道,“關於此事我也與竇秋實竇大人聊過,按照禮法慣例,未婚太守登位之後,最先要娶的該是正宮夫人,正宮夫人需以國禮迎娶,全郡歡慶一日,此後若有極其中意又萬般合適的人兒,才會再娶東宮夫人或者西宮夫人,迎禮也不大辦,其餘後宮一般都隻是妾,你如今未娶正宮夫人先娶東西宮夫人,多少於禮不合,可以先由宗室長輩出麵向聽風閣和陸將軍府送出征禮,再迎兩位夫人暫住府宮近旁的洛氏彆院,等到正宮夫人迎娶之時,再將東西宮夫人一並迎入宮來,如此,則名分大義已定,迎娶隻是時間問題,天下人也就沒法再亂嚼舌頭。”
洛川隻覺得心頭好像壓上了一塊大石,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不舒服,他想起了那個如今應該還在離城,卻不知道身在何處的人兒,然後飛快的搖晃了一下腦袋,看向北方,“今夜......那裡就該有一個結果了吧......”
羅江哪裡不知道他說得是什麼,立刻便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眼神中有些擔憂,“是,該是今夜,但消息傳回來最快也還要兩三天。”
洛川就那麼看著北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然後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