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審視地掠過洪索,在一瞬間源理之鎧外置或隱藏的十數個電子眼和傳感器自發工作起來,將纖毫畢現的細節分析羅列而出供他參考。
混血兒有著略顯病態而粗糙發灰的蒼白皮膚,槍傷的痕跡顯示爆彈曾不止一次直擊了他,長駐的怨憤和思考留給他深刻的皺紋。
洪索的左眼被機械裝置覆蓋,右臂則被銀黑色的仿生義肢所取代,他厚重的鋼鐵動力甲上懸掛著無法擦淨斑駁血跡的鐵鏈,泛著黯淡灰色光澤傷痕累累的肩甲上除了殘破的黃黑條紋塗裝之外彆無裝飾,隻有修補過的傷痕標識出主人曾經曆過的無數場戰鬥。
他的體態和身高鮮明地向所有人展示著來自帝國之拳基因部分的氣質和外形,這讓他在一眾鋼鐵勇士裡顯得非常好辨認,也是惡意容易集中的目標。
就在他端詳混血阿斯塔特之時,洪索也在用視線餘光膽大包天地觀察麵前的“佩圖拉博”。
不知為何,從這手握重鑄過的破爐者,被包裹在如石棺般厚重的銀鐵戰甲中的鐵之王的氣息裡,除了符合傳聞的冷酷、威嚴、精密之外,洪索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奇異的違和,就像是,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但,並不令他反感。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作為一名機緣巧合之下出生在拜爾實驗室中的“雜種”阿斯塔特,此刻,這場意料之外的宴會與遙遠冥冥中的預感讓洪索心中一動。
他恭敬地垂下眼,聆聽鐵之主的發言。
“你在近來的所作所為我已聽聞,我認為,我的旗艦上需要增加一位藥劑師。”
在洪索也逐漸開始變得震驚的目光中,以這句話為開端,剩餘的內容並未浪費拉彌讚恩多少口舌,他簡潔明了地要求洪索將卡蘭-高爾暫時交給他的副官管理,而混血兒本人則要到鐵血號上來服役,他將獲得原體的私人藥劑師職位,並和鐵之主一起進行一次小型遠征。
雖然其他鋼鐵勇士立刻將其當作一道命令性的委任,並且,很顯然,他們設法壓製住了胸中熊熊的嫉妒之火。但當機仆開始往宴會桌上上甜品時,洪索已經考慮完畢,給予了鋼鐵之主肯定的答複。
“我將為你實現,鐵之主。”他站起身,作出恭敬的行禮姿態。
坐在首位上的“佩圖拉博”發出一聲哼笑,與宴者們身上再次掠過無形的戰栗。
“你確實非常大膽,與我其他的子嗣不同……蘇拉卡的基因種子雖然不幸落入了法比烏斯·拜爾手裡,但你很有希望傳承他藥劑方麵的才能。”
四分之一毫秒裡讀完佩圖拉博傳來的相關資料之後,拉彌讚恩字斟句酌地說道。
“蘇拉卡?那是誰?”
“藥劑師。他曾是神殿大廳的舊尊者,已經死去了數千年。”
“我沒有聽說過他。”
“舊日的幽靈已經夠多了,”原體的目光轉向大膽的年輕子嗣,“我們需要做一些全新的事情,來應對這個越來越複雜的宇宙。”
“您的意願,尊主。”
在心靈通訊中,冷眼旁觀許久的佩圖拉博輕哼了一聲,“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小東西,但他的態度,嗤,從他身上我看不到丁點的敬畏,雖然理論上他身體裡多半是蘇拉卡的種子,可看他這樣敷衍的態度並沒有真的把你我當作他的原體或者父親。”他評論道,“那個令人厭惡的駝背的手藝真是不敢恭維。”
“呃你居然知道敷衍這個詞……我是說,那我們最好讓他早點感受到你我對他如山的父愛,免得哪天他看到羅格·多恩突然來了感覺。”
“哼。他敢。”
“難說。”
“你……!”
拉彌讚恩聳聳肩,讓機仆為所有人斟酒,與全然不曾親眼見過佩圖拉博萬年前是什麼德性的洪索互相舉杯,一時賓主觥籌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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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塔恩·沃·布隆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猶如深沉迷夢中可鄙的毒霧,從他走進大廳起,他就在努力地消化著他看到的整場宴會內容和他的基因之父如此之驚人的改變,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遭遇了一個很有可能來自水晶迷宮或墮落的帝皇之子針對鋼鐵勇士的巨大陰謀。
正如萬年前那樣,並非第一次——有至高天的大能和可恥的背叛者覬覦他的基因之父,那一次令人憎惡的第三軍團和福格瑞姆秉持黑暗王子的意誌欺騙了所有人,並最終導向了佩圖拉博升魔的結果。
所以這一次,又是什麼?又是誰?他該相信哪個同伴?
鍛石者在呼吸器下緩緩調整過於震驚的思緒。
這時他看見自己的原體舉起酒杯,若無其事地宣布第二和第三件事。
老石匠的瞳孔因無法控製的驚愕和震怖而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