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掖門外的禁軍們麵麵相覷。
朝堂大臣們每日送奏疏的多了,但這般繞過宰相和六部,直接把奏疏送到皇宮門外的,簡直聞所未聞。
按規矩,這種奏疏是不能接的。
可趙孝騫剛才已亮明了身份,是楚王之子,楚王是官家的親叔叔。
親叔叔的奏疏若被禁軍所拒,萬一搞出了事,責任誰來擔?
所以,這道奏疏是接,還是不接?
猶疑許久,一名步軍司指揮模樣的武將走來,眼神充滿了幽怨和控訴。
你特麼這不是給我找事兒麼?
趙孝騫堆滿了笑“多謝多謝,有勞將軍。”
隨手朝懷裡一掏,打算讓對方深深感受一下世間溫暖的人情世故,然而伸手入懷,臉色立變。
堂堂世子,為何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不給足好處,彆人如何辦事?
情急之下,趙孝騫朝腰間使勁一拽,一枚質色上佳的玉佩摘下,塞進武將的手心。
武將的臉色頓時燦爛起來,收下奏疏的同時,也不著痕跡地收下了那枚玉佩。
為了對得起這枚玉佩的酬勞,武將親自進了右掖門,朝內宮皇儀門跑去。
…………
禁宮,福寧殿。
福寧殿是大宋曆代官家的寢殿,當然,也有彆的作用,比如官家辦公。
官家趙煦今年正好二十歲,此刻的他正坐在偏殿的桌案後,眉頭緊蹙地批閱奏疏。
皇帝已當了十年,但真正親自處理朝政才短短半年。
前麵的十年,國政皆是太皇太後與群臣商議而定,那時送到他麵前的奏疏,已是決定後的結果,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去年太皇太後薨後,趙煦終於親政,有資格批閱奏疏,能提朱筆在臣子們的奏疏上做決定了。
而朝堂的權力,也在這半年裡慢慢聚握於他的手心。
說來不孝,對於太皇太後的薨逝,官家趙煦內心其實是喜大於悲的,原因自然不言而明。
但是對外,官家仍是一副悲傷的表情,皇宮的白幡孝帶至今沒有拆除,官家的悲傷逆流成河,半年仍未緩解。
朝堂上最大的老頑固去世了,年輕的趙煦雄心勃勃,少年已立誌,他要做出一番遠邁漢唐的功業,大宋將在他手裡變得不同。
功業何所取?
必須變法,唯有變法,才是大宋唯一的出路!
不僅為了大宋社稷,也為了自己的統治鞏固長久。
如今朝堂上大多是守舊勢力當道,學過帝王術的官家,怎會容許朝堂上的勢力呈現一麵倒的絕對優勢?
他以後講話還管不管用了?
所以,朝堂勢力必須製衡,如今也該將那些被打壓多年,不得誌的新黨臣子們提拔起來了。
兩邊打出腦漿子,他這個皇帝才坐得安穩。
朱筆在奏疏上劃了個小圈,又批示了幾個字,趙煦擱下筆,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一名宦官躬身匆匆而入,手裡捧著一份奏疏。
“稟官家,楚王之子趙孝騫,宮門外呈上楚王奏疏,伏請官家禦覽。”
趙煦一怔“楚王顥?朕的皇叔?他的奏疏為何是從宮門遞進來的?”
“奴婢不知,是楚王之子趙孝騫親自送至宮門的。”
趙煦皺眉,這種不合規矩的事讓他有些不悅。
而且,這位楚王叔……此時應該在大理寺被訊問,怎麼會突然冒出一份奏疏?
“呈來。”趙煦一招手。
展開奏疏,趙煦隨意拿眼一掃,然後,漸漸睜大了眼睛,表情變得凝重嚴肅。
匆匆看完,趙煦猛地合上奏疏,表情看不出喜怒。
闔目沉思半晌,趙煦再次打開奏疏,重新認真地看了一遍,這次是逐字逐句,看得非常仔細。
良久,趙煦又合上奏疏,眼中閃過一道笑意。
“朕的這位皇叔,倒是一個妙人,以前卻是朕走眼了,有意思!哈哈!”
宦官靜立一旁,不敢吱聲。
片刻後,趙煦突然又問道“你剛才說,宮門外送奏疏的人是誰?”
“回官家,是楚王顥之子,也是唯一的兒子,趙孝騫。”
趙煦眨眼,腦海裡搜索許久,卻始終記不起趙孝騫的眉目容貌。
按輩分,趙孝騫是趙煦的堂弟,好像比趙煦小兩歲。
但趙煦似乎很多年沒見過這位堂弟了,最近的一次記憶,好像還是幾年前的正月,趙煦領群臣和宗親祭祀農壇典儀時,匆匆見過一麵。
傳聞中,趙孝騫這位堂弟久居王府深院,常年不見外人,性格非常孤僻古怪,今日竟然代父送奏疏,委實令人吃驚。
“趙孝騫還在宮門外嗎?召他進宮,朕想見見他。”趙煦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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